30年前他创作了霹雳贝贝 今天他说中国儿童电影乱七八糟——作家张之路与您面对面

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两个毛贼入室盗窃，结果遇上了一个“带电的”小男孩。男孩不仅知道用水来导电对付小偷，还非要让这俩人到阳台上大喊“抓小偷”，真是既聪明又可爱。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忘记这部电影《霹雳贝贝》；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不久前，在莱阳市童心小学的操场上，我见到了创作霹雳贝贝的作家——张之路先生。

张之路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物理系，曾有过十年杏坛生涯。1976年1月，周总理逝世，红旗覆盖了他的身躯，首都百姓十里长街洒泪相送。彼时身为物理老师的张之路，亦写了一首长诗悼念，抒发情感，同事们都说他写得很好。张之路心想，我只是写出了大家都想要说的话，此后他开始尝试写作，且一发不可收拾。中国的教育界少了一名理科教师，而文坛却新增一位不可多得的儿童文学作家。

俗话说，科学家会武术，神仙也挡不住。这话放在张之路身上同样适用，懂物理的他偏偏拿起了写小说的笔，科学的、文学的因素交相融汇，往往也就能比别人多想一步。也正因如此，面对生活中比较常见的“人体静电”现象，绝大多数人熟视无睹，而他却从中获得了灵感，并让它成为了“霹雳贝贝”的一个标志。当然，如果《霹雳贝贝》这部电影仅仅着眼于科普，那恐怕还不会像现在这样深入人心，张之路所塑造的这个与众不同的小男孩，渴望摆脱孤独，始终在寻求友爱，这种温暖的情怀，或许才是《霹雳贝贝》由科学现象成为经典儿童电影的原因。

（电影《霹雳贝贝》中的外星人，饰演者冯小宁如今也成了大导演）

记：您能从一位电影编剧的角度，也作为中国儿童电影的参与者、亲历者，谈一下中国儿童电影的现状吗？

张：我在中央六台审片子，分析了烂片十二种，每一种都可以书写下来；但是呢，身份不方便，大家会说你把中国儿童电影骂得乱七八糟。

谈到中国的儿童电影，我首先想说，多样的艺术形式，对孩子是非常重要的。有的老师跟我说过，说张老师，你要是给我们看一部好的儿童电影，比我上六节语文课效果大。我说我同意，而且尤其是全校同学一起看，大伙还议论；但是，现状非常不好。现今，从社会层面，对儿童电影，没有那样的关心了。原来我们在电影厂的时候，说每个月给孩子看一部新片，所以，全国的电影厂加起来要拍十二部，我们（中国儿童电影制片厂）拍五部。现在，商业大潮，儿童电影肯定不赚钱，你让老师带着孩子上影院去看，有两条做不到：第一条，老师不能说五十块钱一张票，孩子买，家长不骂死我？说孩子两块钱行不行？电影院说对不起，我不管这事。学校，有的条件比较好的，有的有银幕，我觉得组织孩子看电影是非常好的事，但是现在好多学校做不到，各种课业负担，孩子那么忙，家长说，我何必找这事呢？

（儿影厂首任老厂长于蓝）

2001-2002年，华表奖我去参与，我万万没想到，那年儿童片生产出来100部！大伙说真好！但是，孩子，一部也没看，这里面大部分是没法看的片子。什么意思呢？我是个导演，你是县长，我说我给咱们县拍一个儿童片，写希望工程的，县长说你说多少钱吧，导演说你给我50万就行了。给他，好，他拍个片子。也是很用心，一个老爷爷，带着一个孩子，在一个山里头，一个破屋里头，从头到尾，就他俩苦兮兮的，这片子谁也不看啊！如何抒写苦难，它也是要艺术的。你说它苦，你不能这么展现啊，一个老头一个孩子，一个多钟头，谁看？这种片子居多。不管怎么说，产量不低，因为国家有时候还有补助，你拍完片子如果真得了华表奖，有基金补助。所以这几年的结果是，第一，孩子非常需要电影；第二，孩子看不到电影。

（作家梁晓声曾任儿影厂艺委会副主任）

这件事是很可悲的一件事情，我原来在中国儿童电影制片厂工作，2000年的时候，我们都合并到中影集团，在客观上，这个厂是没有了。1981年（儿影厂）成立了，挺好的事，而且用不了多少钱，一年3000万，足够拍5部优秀儿童电影，我当时是文学部主任，策划剧本；现在，儿影厂没有了……

记：您怎样看待文学与生活的关系？

张：大概从小学生时代起，都听老师说过罗丹的那句话，生活里不是没有美，只是缺少发现。其实就是说，你感觉不到；都放在那，有些人就看不到。文学这个东西，比较奇怪，它要的就是某种程度上比较特别的，能让人心里一动的。所以说，有好多事，比如悲欢离合，大伙都有；但是有些微小的东西，你一说，心里就一动。文学，就需要对生活的这种发现。

（张之路著：《霹雳贝贝》）

（张之路著：《足球大侠》）

记：从“电孩子”到《霹雳贝贝》，从六把勺子到七把勺子的亲身经历，您在文学艺术方面的处理，总比别人要多想一步。

张：对，所有的想象，都要从我们脑子里最实在的土壤上升起来。如果你脑子只有一个点，围绕这一个点，那么想象毕竟是有限的；如果你脑子里有两个点，两个念头，这两个点就可以连成一条线，这也就是想象的一个轨迹；如果有三个点、四个点呢？这样一来，如果你读的书多，你脑子里的支点多，某种程度上就像一张蜘蛛网，蜘蛛把线结成网，所以它能捉到很多的小虫子，那个小虫子就像我们写作时的灵感。

还有时候，人学的多了，能够记得住，学的少了，反而记不住。为什么？因为知识点是互相勾连的，你掌握的多了，反而不容易遗忘。

记：请您从儿童文学的角度，谈谈您的艺术主张吧。

张：儿童文学，我们天天强调的不是它的教育性，但是儿童文学不能失去教育性。我们不能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以往的时代，觉得儿童文学都是教化的、耳提面命的，说孩子你应该干什么，这不叫文学；文学，主要是一种熏陶、陶冶，涓涓细流一样，在注重文学性、可读性的同时，也不要忽视它的教育性。孩子看完你的书以后，正义、正直、感恩、同情，这样的词能说七八个；孩子看完你的书以后，一定要让他们得到这样的东西；也要让孩子们知道，生活，不是一个一个的小笑话组成的，还有一个又一个的小坎坷。

回顾我的儿童小说创作之路，我想，我希望孩子看了我的书，比如说，能够变得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