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大俗大雅

何谓雅的高境界?大俗即大雅也。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只要是本色,哪怕是很俗的东西,只要不做作,也会咳珠唾玉,顾盼生风。

朱元璋在江南时,有次到大平寺般若庵借宿,僧人见他相貌怪异,便问他姓甚名谁,朱元璋说“战退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山僧不识英雄主,;只管叨叨问姓名。”这诗与那些镂风雕月、格律工整的“雅”诗比起来,自是俗了许多,但那股浩然英雄之气，从不假修饰的白话口语式的诗句中勃然而出,又雅得高了一个档次。项羽的“力拔山兮气盖世”,刘邦的“大凤起兮云飞扬”,荆轲的“风萧萧兮易水寒”都是口语,但一从英雄口中说出,立刻感到英气逼入。这就是大俗大雅。

前些年歌坛上曾流行过一阵子“西北风”以粗犷豪放的风格赢得了许多人的青睐。“西北风”的曲调多采自西北地区小调,歌词则脱胎于当地民谣。有些情歌直扦胸牍,开口见喉,剖心滴血、火辣辣地发烫。记得有一首歌叫《哥哥你带我走》“我为你备好钱粮的褡,我为你牵来灵性的牲口,我为你打开吱呀呀后门,我为你点亮满天的星斗”“你带我躲过村口的黄狗,你带我走脱十八年忧愁,你带我去赶长长的夜路,你带我去看东边的日头。”这歌词的前几句都很俗,可谓俗到了家,但最后一句陡然一转,雅得可令那些坐在书斋里的写家们难望其项背。

有一副首对联“四壁图书三尺剑,半肩行李一张琴”,要说这够雅的了吧,但这联叫作“张三李四”联,因其中嵌了“张三李四”四字俗语,可谓点铁成金。还有,“此老平生最倔强,乃兄何处不流通”,上联咏不倒翕,下联咏钱。“游仙我恋真佳境,入市人呼好快刀”“黄昏我便偏思汝,白昼君竟敢杀人”,此二联上联都是咏枕头,下联都是咏刽子手的，俗事入诗便有诗意,也算大俗大雅了。

雅人可将俗事化为雅,俗人则将极雅之事也变得俗不可耐，“将天桃斫断,煞他风景,鹦哥煮熟,佐我杯羹”。踏雪寻梅可谓雅事了,有个衡役为巴结县令,作诗道“红帽哼兮黑帽哈,县守太爷看梅花,雪中梅花开言道,小的梅花迎老爷。”这真将冰清玉洁的一剪寒梅槽践得不成样子了。

其实雅的灵魂,就是自然,凡事一做作便无论如何雅不起来了。西子捧心是因为胃溃疡,东施效颦就俗不可耐;邯郸入走路姿式美亦非是模特儿上T台表演,寿陵少年偏要学步,结果只能自寻爬回燕国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