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连接我和孩子的是眼保健操
三月的一个上午,我在看一篇“张爱玲鲜为人知的短篇小说”,那种“描摹男人女人心思细琐到纤毫毕现”,笔下的人物烟火气里摸爬滚打。
那边悠悠地传来眼保健操伴乐,“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自从学校开始线上上课,每天定时都会响起一段,我不知道孩子是否认真在做,在教室里都不一定好好做,在家里就更未可知了。
可是,外面的我,却常常会有一点小感动。这段陪伴了我年少11年的音乐,一点也没有变。我抿了一口咖啡,觉得,孩子的房间,我的房间,似乎是两个世界,而能够连接两个房间的,也许就是这段共同的眼保健操。
孩子上初中的时候,不希望她像我一样缺乏集体意识,我鼓励她去竞选班干部。回头高兴地说:我选上卫生委员了。我耐心地说:不错,不过也许当个课代表啊什么的会更好一些。回答:我喜欢当卫生委员。我小小地讽刺一下:卫生委员还用选吗?
“当然,还有一位同学也参加竞选了,我选上了。”于是不准备再谈这个话题了。
有一天,不知为什么,谈起保护眼睛的话题,我说:你要是喜欢画画,现在要好好保护视力,每天都要做眼保健操。“我做不了,”小朋友得意地说:“眼保健操的时候我们卫生委员要去各班检查。”我有点焦虑,“那不行啊,保护视力更重要。”“不行。”女儿脸色完全变了。这个话题又没法进行下去了。
因为疫情还未结束,孩子在家里上课。偶尔,我会听见老师线上上课的声音,循循善诱、苦口婆心。我偷瞄过几次,孩子似乎在听,似乎又不在听,她摸一摸很久没洗的头发,闻了闻,拿出笔写了几笔,嘴里塞上几块饼干,阳光透过纱帘照着一脸的胶原蛋白,上面还搁着恼人的粉红的痘痘。她似乎感觉到阳光的讽刺,又掏出一张湿纸巾挤那几个痘痘。
原来我也曾经这样过,现在觉得这种简单的幸福,最好了。
可是,孩子可不这么想,他们日益发达的大脑开始对简单感到乏味,他们要的是丰富、迅速的成熟以及睥睨眼前这一切。直到有一天,像我这样,去羡慕那个一脸胶原蛋白却一脸怀疑的孩子。
他们学的是冰心式的繁星春水,红岩式的烈火金刚,这些,离周围的生活,相差太远。
我们对于孩子就是生活。
每天细碎的家务。首先是灵魂三问,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然后是三要三不要:要戴口罩、勤洗手,要穿袜子,要做作业;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不要看手机超过半个小时,不要睡太晚。
家长和孩子的斗智斗勇,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毛委员能把《红楼梦》这样的闺阁小说运动到伟大的革命斗争去,而我们只能把风云变幻的国际关系运用到家长里短中去。
这就是我们和上一代的代沟。
如果说把我和女儿连接起来的是眼保健操,那把我和父母连接起来的是什么呢?
妈妈经常说起舅舅给她买的白球鞋又弄丢的故事,也许在她看来,连接我们的就是是我脚底下穿着的那双曾经让她艳羡不已的白球鞋?
在我看来,连接我们的是甜到醉的米酒和两面煎到金黄的家常豆腐,
那么在我的孩子眼里,连接我们的或许也是某一天我做的一道让她难忘到每一个细节都能记住的菜吧。
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他们有他们的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