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中关村》点燃今冬荧屏 其总撰稿的四字工作原则很有分量
从“中关村第一人”陈春先到小米集团董事长雷军,纪录片《中关村——变革的力量》讲述的中关村创业先驱者故事点燃今冬荧屏。这部纪录片的总撰稿肖彧是一名新闻老兵,在央视新闻中心工作了15年的肖彧曾为朱日和阅兵、南海阅兵做总撰稿,也曾给十八大、十九大开幕式做专题片总撰稿。肖彧大学学的专业是中文,但在他心中,现在自己的专业其实就是“表达”。他告诉记者,表达其实应该是一种专业,自己在媒体工作二十余年,如果只保留一条专业原则,那就是“陈言务去”。
对谈记者:邱伟
对谈嘉宾:肖彧(纪录片《中关村——变革的力量》总撰稿)
肖彧
从英雄造时势到时势造英雄
记者:改革开放40周年,中关村园区成立30周年,面对这样一个宏大主题,纪录片《中关村》是通过怎样的视角来切入?
肖彧:中关村一个特点是有很多鲜活的人物,科学家、商人、企业家,他们代表了中国社会比较现代的一面,而且是走在中国现代化潮流最前面的人,这批人非常有魅力。我觉得这部片子既能梳理国家发展的脉络,又能关注这些人的命运,有宏观,有微观,有点有面,比较有意思。
中关村那些人物,陈春先、柳传志、张朝阳、李彦宏、雷军,你原来是通过公开信息才能知道一些故事,知道这些故事后,事先对他有一个人设,但是编导去采访后发现,当你真正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会有新的启示,跟你在书上看到的东西不一样,这个东西对创作本身而言,一方面让你有兴趣、有冲动去把它做好。另一方面,本身也是一种收获,也是一个学习过程。
纪录片《中关村——变革的力量》
记者:像《中关村——变革的力量》这样的题材,和以往的一些主旋律作品、成就报道有什么样的区别?
肖彧:我个人一直主张不管什么题材撰稿都不要说套话,尽量把它表达鲜活。有时候某种题材有某种表达方式,确实是因为那个任务决定的。中关村这个不一样,我们在撰稿的时候,觉得既然它是表现现代化领域,表现中国最前沿领域的东西,用网络语言表达可以幽默一些,不要那么墨守成规。关于中关村,迄今为止没有一个像电视这样面向大众的,以解读、揭秘、讲故事的方式,给老百姓讲清楚中关村到底怎么回事,中关村的定位是怎么来的,大部分观众是不知道的,所以这个片子的重要贡献就是,把中关村的既往成果翻译成电视的语言讲出来。
《中关村》这个片子,严格说来它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中关村的通史,也不是一个断代史,它就是在每一个发展阶段上,抓出代表性的人物、代表性的事件,把这个故事讲完,你大致知道中关村经过了几个阶段,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中关村的发展脉络,又表现为人物的命运,从早期的陈春先到后来的柳传志,再到接下来的门户网站时代、移动互联时代,最后到了现在的智能时代。
记者:根据人物的命运来表现中关村的发展脉络是这部纪录片的主要特点?
肖彧:纪录片的第一集、第二集,都能够以一个人物的命运,就把这个时代说清楚。像第一集的陈春先,就是那种慢慢的思想解放,把局面打开。到第二集讲柳传志的故事,也基本能把当时的时代特征说清楚,他身上突破体制的特征特别明显。所以第一集叫《春江水暖谁先知》,第二集是《此志须向变革传》,把陈春先、柳传志的名字嵌进去了,他们是先吃螃蟹的人。
柳传志接受节目采访
而从第三集开始,你就发现很难这么做了,为什么呢?当小河变成大激流的时候,很难说哪条船能代表这个时代,这是百舸争流、千帆并进,每集里都有好几个人物。等到了最后一集,则是群像。这时,中关村的外延越来越宽,越来越没有边界。
一两个人能够代表中关村的时候,说明它还不成功,它还是小河、小支流,到了万流澎湃、激情飞扬、百川归海的时候,恰恰很难给它一张画像,最后我们只能通过群像把那个气象勾勒出来,这时候其实是非常欣慰的,就是国家终于变得很强大,从中也能看出这种转化感、这种变革力量。
纪录片刚开始是以人物的故事和命运为纽带来讲这件事情,后来是以科技发展的需求,商品潮流、资本潮流,来呼唤这样的人物出现,所以说前面是英雄造时势,后面越来越像时势造英雄。从这两种逻辑的变化,恰恰说明我们改革开放逐渐深化。
改革开放深化以后,中国的体制机制改革到这个程度以后,你就发现越来越难出现我们传统意义上的英雄了。
只有好表达和坏表达的区别
记者:你操作了那么多大项目,讲讲创作体会?
肖彧:我的大学专业是中文,1996年毕业后一直在媒体,两年兰州广播电视报,四年甘肃电视台,2003年起一直在中央电视台新闻中心。但我现在认为自己的专业是“表达”,没有哪个大学开设表达学院或者表达系,但表达其实应该是一种专业。我担任的重大项目,也一定要在这种宏大叙事中,努力呈现个性化的话语风格。
实际上,身在体制内,自己又运营微信公众号,在两种语境中切换,对一个人保持话语的新鲜和锐利,是有好处的。同时,处理多样化的文体和新闻业态,对于一个人拒绝语言老化、僵化和腐化,也是有助益的。我的一个观点就是:不要标题党的庸俗,但要标题党的“钻营”精神,要他们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劲头,我自己就是这样做的。朱日和阅兵,开场用了两句古诗:大漠列阵,黄沙百战穿金甲;塞上点兵,大风起兮云飞扬。讨论的时候有人提出现代阅兵用这个好不好,我坚持保留,最后在直播中经过播音员的声音演绎,和蒙古高原辽阔战场的画面相匹配,达到了先声夺人的开场效果。朱日和阅兵电视直播获得了中国新闻奖一等奖,解说词为它的整体魅力贡献了语言光彩。
记者:你认为总撰稿应该具备怎样的职业素养?
肖彧:纪录片或者专题片,一般在总撰稿之下,会设立分集撰稿,我觉得总撰稿和普通编导的区别在于你要比他知道的更多,一定要比他知道的更多,因为单集的撰稿,他对这一集负责,或单集编导他对这集负责,他掌握一杯水就够了,那我对付他们至少得有一桶水。甚至说你要有活水,你有江河最好不过。你是总撰稿,要比撰稿更能写;你是总撰稿,你要比编导还更能编,你得懂这个东西。现在有两种撰稿,一种撰稿是不懂电视的,给电视的节目做总撰稿。我做电视很多年以后,在表述的时候是带着画面思维去写东西的,甚至包括语言节奏,我们写的时候,脑子是有播音员的操作的,就这么写出来播音员读出来更顺,编导看到后更容易编,编制画面更好,这个是十多年,甚至二十年职业生涯历练出来的。
在做这行之前我们也跟普通人一样,写东西是按普通人的思维去写,但经过这么多年电视训练后,你去写东西加上这层,这样的总撰稿和不懂电视的人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的。我的优点,第一是我读的书,比一般的编导和撰稿要多;第二就是我懂电视,我是编过很多年片子,做过电视采访的人。
记者:一些官方媒体在表达上会出现格式死板、八股化的问题,你对写作有哪些要求?
肖彧:我对编导的一个重大要求,是严禁抄书抄资料,必须看懂后用自己的话说。最初有的撰稿不适应,也不自信,不认为自己写的比人家的好,但是不放松要求,不降低标准,最终他们都能认同这个做法,并以此倒逼自己学习练笔。我曾经给编辑下了一个死命令,稿子里要禁绝“进行”这个词儿,因为曾经听到一句“凌晨三点,清洁工进行了打扫街道的工作。”也许有点矫枉过正,但这种表达上的洁癖,我是要坚持的。实际上现行媒体稿件中,无论传统媒体还是新媒体,都存在一个语言不干净、不凝练、不讲究的问题。我经常对这种现象开炮,得罪人也在所不惜,因为我认为这是媒体的基本素质,马虎不得,不能熟视无睹,谬种流传。对于那种拿着通稿,不管媒体属性,不管栏目特色,囫囵吞枣照单全收的做法,我始终痛恨,认为这是媒体人的耻辱。官方文件有自己的格式和风格,包括有自己的问题,对官方文件直接复制粘贴,也就把大话空话套话和八股习气带到了媒体报道中,这当然会损害媒体的气质和影响力。
我从来不认为表达只是文字的事情,知识架构和思维训练,还有生活的历练,永远是表达最鲜活的水源,最深厚的树根,最不枯竭的阳光雨露。其实在我眼里,没有什么传统媒体和新媒体之别,只有好表达和坏表达的区别。公众永远需要信息的处理器,而迄今为止最先进的数字处理设备,都无法替代有血有肉有心跳的处理器。
来源:北京晚报
编辑:王宏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