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潘河岸边那美丽的雪
我曾经的幻想是北国的冬天不会有花儿怒放在岁月河岸,但昨夜今朝,雪花笑靥灿烂,蓬勃出一种飞扬的姿态,将我的窗外装点成一片妖娆。
走出吴府龙城,循潘河西岸南行,心旌随飞雪摇曳。远远望去,楼榭伏象,路径盘蛇,寒山失翠,冻浦无潮。好一场北国的雪!信步走来,未闻梅花笛,不见碧玉箫。眼前的庄稼地被飞雪笼罩,凸起或凹陷在远处;农人耕耘的迹痕,早已被厚雪隐埋。此时,以一种一无所知又无所不知的方式进行思考,悠悠体味万物的深邃,悄悄探究雪花的本真,便深深被飞雪所吸引和迷恋。
雪花本也是水。而水,作为一种客观存在的物质,可汽化为雾,可固化为冰,可飘散成云,可凝结成霜。而只有当其成为雪花时,才会有鲜活的生命和灵魂,变得眼界高远、不落流俗,做到特立独行、直抒胸臆。如同流星,在最美丽的时刻陨落,走向生命的终结,更彰显出灵魂的清丽华贵、风骨的自由桀骜。不是吗?莫道英魂飞不起,一杯梦酒上琼楼;随大风而高歌,于长天而舒啸,润泽大地,辉耀苍穹。雪花是水的精魂,是活着的水。
由此想到,这世上有少数特立独行的人,就像是旷野里的一朵雪花,给同时代的人带来一种希望,给后来者一种指引,使某一在人类中延续的线不致中断,使某种在人类中潜存的质不致消亡。这种人,或为佛塔里的仓央嘉措,或为高堂中的纳兰容若,或为汩罗江畔的三闾大夫,或为山海关前的冷月诗魂。有时,也会是飞雪中的弘一法师。
弘一法师俗名李叔同,在出家前早已声名鹊起。有年深冬,大雪纷飞。朋友中有位叫许幻园的,久站大门外面而不入。只是大声喊道:“叔同兄,我家破产了,咱们后会有期。”李叔同追出门外,看着拭泪而去的老友的身影,一种世事无常的情愫漫上心头,不禁泪流满面。在雪地里站立良久后,返身回屋,关上门,含泪写下“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传世佳作。最终,他选择在杭州虎跑寺出家。绚丽至极,而归于平淡,呈现出一种淡泊的素色之美。
一个人,伴随着每一次前行,都会有一些令身心蜕变的事件发生。近年来,常常难以理解自己。不知不觉,眼神在飘忽中有了迎合的成分,有了温驯的色彩。不再像过去,固守自己的执拗,以内心的孤傲秉持着冷对一切的姿态,唯恐丢失了自己。的确,世事弄人,我们很难判定偶发之事是好是坏,很多事是好是坏只有在结束之后才能做出判断。譬如,这场不期而遇的雪,彻底打乱了我出行的计划。
要知道,我必须按照既有的方式、方法去生活和工作,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寻得一份稳定与平静,并在这超稳定与超平静中走完自己的生命之途。但雪来了,我不能如期参加他人的婚礼,不能获得一些称赞,不能满足潜行于灵魂深处的那份虚荣,可以想象,本该有多么的郁闷。但恰因如此,我有了一次身心的逃亡。雪花以其芬芳的濡染与天然的化育,让我因循着自己的方向,找回一份素色的宁静与慰藉,重新注入一股对生命的热爱、对命运不屈的激情。
雪下得更紧!玉雨倾天,珠玑灿地。在风的劲歌中,肆意舞蹈,一舞三千里,三摇九千程。以青春的热情和生命的渴望将自己尽情燃烧,将宇宙燃烧成一片晶洁。这寒冬里骤谢的花朵,正为我绽放唯一的绚烂。遥望飞雪,不稼不穑的我,该为谁击掌而歌?
仿佛听见雪花说:冬天真好,请让我美丽一次!
(文中图片来自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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