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奋斗出来的还是斗争出来的？

这个话题让我想起前些日子看过的一个电影《我是路人甲》，那电影本身是个励志片，但有趣的是，从文化批评的角度讲，它几乎可以当寓言故事来看了。

仅作参考*

我给大家娓娓道来。

一、情怀

“你不努力，怎么会有结果？” ——覃培军

在一句励志的经典叙事中，尔冬升借覃培军之口讲出了本片的核心价值观。

这个价值观激励着一代代人前仆后继的为金字塔顶的那一块砖垫高地基，全然不顾自己可能被压跨，这是美国梦式的“努力就能成功”的资本主义童话再翻版。

然而童话终归只是童话，无论美国，香港，还是中国大陆，成功者永远是极小的一部分，而且大多属于其父母就成功的那批人。

在美国伊利诺伊大学心理学教授迈克尔·克劳斯的《美国人为何还相信美国梦？》一文中，克劳斯指出：在统计数据显示70%的人从未达到过中层的情况下，他们给3000多名调查者展示了一份图表，上面将美国社会等分成5个社会收入等级，并随意从最底层选一人，让被调查者们预测他流动到其他经济阶层的可能性。他们将调查结果与皮尤研究中心统计的实际流动趋势进行对比分析。结果显示，参与者预测从最底层到前三层的可能性比实际高出15%。

而发布在《实验社会心理学杂志》中的论文提示了类似的规律：当被问道“你预测有多少大学生来自底层20%的家庭时，”被调查者大部分都判断失误，他们预测的来自底层收入家庭的大学生人数要比《当前人口调查》的实际人数高出5倍。

也就是说，每个人都认为在这个社会付出努力，就会成功。

尔冬升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在谈到本片时演艺世家出身的尔冬升大谈”希望年轻人努力付出“，而自己就是例子，尔当然也经受过苦难，虽然家庭条件不错，但是他不顾家人反对，在中学毕业的时候就去做了演员，在最初，虽然比他人过程更短，但也经历过片中辛苦努力被才他人认可的过程。

所以演而优则导的他显然认为自己有资格去讲这个故事，并以一个过来人的角度去向所有人说教“努力吧，努力吧，努力就会有收获。”

所以在片中，偷懒的“帅哥”被导演借两位“民工脸”的嘴好好嘲讽了一番，而勤奋的主角则得到了机会。

尔冬升代表了金字塔顶的观点。

而横漂主演们则多少代表了金字塔底的观点：在结尾的彩蛋采访中，几乎每个人都认为自己一定会成功，起码不会说出”不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他们代表了金字塔底的观点。

心理学家们的研究与电影中呈现的现状完全吻合：称自己的经济阶层越高的人群，越容易高估向上层的流动的可能性。这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处在低流动性的高层会让人十分不舒服，因为没有流动性，身居顶层就相当于凭运气，而不是凭自己的劳动。

而称自己的经济阶层越低的人群，同样容易高估向上层的流动的可能性。因为这会让他们感到绝望与不安。

于是一个经过共同粉饰的”横店梦”横空出世，而这不过是美国梦的翻版，经过每个人的诉说，“横店梦”仿佛成了一个社会现实而非华丽的肥皂泡。

于是童话几近成了笑话，记得前段时间的一个讲述职场悖论的笑话是这样的：理论上你应该拿多少钱，做多少钱的工作。但是事实上，为了获得更多的机会，你永远需要做超出你工作范畴的努力去争取，而更糟糕的是，这还不是一个确定的结果，一切必须寄希望于“老板的赏识”。

当然，或者是“导演的赏识”。这和买彩票没有任何区别：你付出，获得一些可能性，而确定性则在彩票中心这里，他们永远是盈利的，而你更大的可能是血本无归。

童话最终成了笑话。

二、鸡汤

当然“过来人”们依旧事实上看到了演艺圈的残酷性，乃至无法把“横店梦”自圆其说，他们不得不在片中承认：选角过程中，最主要的步骤已经在北京结束了，在横店只是淘剩下的。

横飘在小饭馆里的呐喊“你见过谁最终混出来了？”振聋发聩，于是“过来人”们必须灌鸡汤。

鸡汤嘛，除了成功学，自然就是爱情。横店似乎变成了珠三角的工厂，年轻男女不断的碰撞，必然会擦出火花。电影中的爱情不可说不纯洁，两姐妹中的妹妹找到了“好人”男朋友，“特约”情侣中女方不离不弃，而男女主角也修成正果。

诚然，现实生活中必然会出现这样的美好故事，但是和珠三角的工厂一样，更多的则是情侣们互取一时之温暖，然后互相伤害，除了稚嫩的青春，经济因素是最重要的。

记得“厂妹”这个词在多年来都和“猎物”是一个意思。

横店同理，我一个做过“群头”的朋友看完这片子说：男主角只是在路边拔了个牙，但是他的所见所闻是，又有某某为了省钱，自己吃路边买的堕胎药差点丢了性命。

当然，刮宫还是要去路边的小诊所，我无法想像姑娘们面对锈迹斑斑的手术室时会是怎样的恐惧。

爱情并非不值得赞扬，但贫贱的爱情，总归是苦涩的。

就连王婷和张静初美丽的脸庞也是一种暗示，暗示横店似乎是一个吊丝逆袭的好地方，你只要来了这里，再做出一番要做演员，要奋斗的姿态，就可以收获美女的青睐。

这无论对男女，都是一种极度的不负责任。而对女性，甚至是残害。

三、现实

我说了这么多，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永远有坏揣明星梦的男男女女存在，对于他们，没钱上学，走电影学院的“正路”，又有什么其他办法呢？

别说他们不知道“横店梦”的彩票性质，就算是真的知道，往往也愿意搏杀一把，每个人都有侥幸心理，万一是我呢？

正如我的另一个朋友所评价的那样“你的道理肯定都对，但是不奋斗，连可能性都没有了。”

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十分正确，左翼理想不能当饭吃，我总不能鼓动所有横飘来个大爸工吧？甚至我的态度都成了一种原罪“你是中产阶级家的孩子，你如果持这样的想法去从头奋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这就是现实，鼓吹“横店梦”的金字塔顶，坏揣“横店梦”的金字塔底，加上忧郁的中产阶级，简直不能再糟糕。

但我仍旧认为，并不能因为现实的残酷，我们就什么也不做。挖煤的覃培军换个地方，有没有可能拿到更多的薪资？仅仅因为认清群演的剥削本质就被打压的“聪明帅哥”们有没有可能得到更公正的评价？

可以的，我相信。哪怕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横店群演工会，但只要戳破“横店梦”这个反动童话的肥皂泡，我们就起码可以让男男女女们涌入横店前多一分思考，拦下一些并不愿意拿青春去买彩票的人，而这导致的更少的劳动力则意味着更好的待遇，这就要金字塔顶的朋友们多出点血，多掉点肉。

这就是每一个有良知的人的任务，这才是真正的奋斗中的路人甲。

END

文章︱王凡

责编︱海辰虫

文编︱风吹五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