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刘璋牧与他的“破冰”故事

《破冰行动》以8.4分的成绩成为今年目前为止豆瓣最高分的国产剧，导演刘璋牧感叹：“一切的辛苦都没有白费，人生所经历的，所学到的一切最终都将在我们的作品里发光！

时间回到2018年4月的某天夜里，在各个部门及演员准备就绪后，刘璋牧开始拍摄全剧最有难度的一场大夜戏，也是爱奇艺版《破冰行动》的第一幕：「夜袭塔寨」。

塔寨的原型是2013年广东“雷霆扫毒”系列行动中，被歼灭的亚洲制毒第一村博社村。刘璋牧在了解案卷资料时发现，博社村的地形四通八达，为了防止外人摸排，村民家中都没有悬挂门牌号，因此在拍摄李飞潜入塔寨的戏份时，刘璋牧特意增加了李飞迷路的细节。

完成潜入塔寨、抓捕毒贩林胜文的镜头算是「夜袭塔寨」的前菜，真正重头戏其实是塔寨村民与缉毒警们爆发的冲突。

刘璋牧从博社村不法分子集体暴力抗法围堵警察的真实场景中得到灵感，让缉毒警们被塔寨村民逼入祠堂，仅留李飞一人把守大门，其用意第一是突出李飞的主角身份，第二是体现警方处于弱势的现实状态。

当地理环境、矛盾冲突交代清楚后，就是「夜袭塔寨」最具亮点的部分：刻画人物关系，核心人物为塔寨村村委会主任林耀东。对于林耀东的首次出场，刘璋牧要求一定要有令人震撼的气场，为此刘璋牧做了充分的气氛铺垫与镜头节奏控制。

一声简短的“东叔到”让群情激奋的村民瞬间安静，铺垫来者极有可能是塔寨村的领导者，接着让林耀东的脸藏在雨伞下，伴随雨伞缓慢移开调动起观众对于林耀东的猜测。

熬了五个大夜拍出的「夜袭塔寨」成片不到五分钟，却展现出了警匪冲突中警方的被动，也将塔寨内部的宗族关系进行了勾勒，观众在弹幕、微博上对「夜袭塔寨」的叙事节奏、画面风格、演员演技都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导演刘璋牧

作为一名从摄影转行的导演，刘璋牧的优势就是镜头语言的表达和对氛围、节奏的把控能力，同时他也有一套与众不同的导演理念。

识人与用人

林耀东出场时那几个饱含深意的眼神，刘璋牧现在回忆起来还像在拍摄现场第一次看到时那样激动：“王劲松老师的戏，真是没话说。”

2017年看到剧本后，刘璋牧就认定林耀东的角色非王劲松莫属，不仅是出于对王劲松演技的认可，也是因为王劲松的外形条件更像一个岭南人，于是刘璋牧向制片人力荐王劲松。

还有现在备受网友关注的蔡永强，其饰演者唐旭也是刘璋牧力荐的演员，在刘璋牧看来，蔡永强的选角要更难一些，因为需要在蔡永强身上做局，那么这个演员最好是一个演技够硬的生面孔，可以将好人身份的蔡永强演出好坏难辨的感觉。

唐旭曾试过刘璋牧的一部剧，虽然当时没有合作，但刘璋牧对唐旭的印象很深，认为他有极高的可塑性，所以坚持让唐旭饰演蔡永强一角。随着《破冰行动》热播，观众对蔡永强的评价越来越高，刘璋牧庆幸自己当初的坚持。此外，林水伯的扮演者钱波也是由刘璋牧推荐出演的。

让合适的演员演适合他们的角色，是导演必不可少的前期工作，当正式进入到拍摄阶段时，刘璋牧认为作为导演不需要教演员如何演戏，需要的是帮助演员完成跟剧本的对话，让演员呈现更好的表演。

比如「北山养鸡场」的重头戏“宋杨牺牲”，需要调动起李飞饰演者黄景瑜的真实情感，刘璋牧对黄景瑜说“你要忘记自己是一个偶像，记住你是李飞，你可以做的更好”。于是，黄景瑜在镜头前不顾形象的涕泪双下，刘璋牧在监视器前偷偷抹眼泪。

拍摄这段戏时因为黄景瑜需要转组时间很紧，为了营造气氛让黄景瑜入戏，刘璋牧请宋杨的扮演者陆思宇帮忙，躺在那里装死不要动，然后给黄景瑜讲戏，“陆思宇被反绑着躺在那里非常不舒服，但他一直没动，所以我认为一个镜头的成功，离不开每一位演员的付出，包括所有的群演在内。”

「夜袭塔寨」围堵李飞、宋杨的村民群演有一百多人，拍摄过程中所有群演跟着主演们一遍遍淋雨，中途没有一个群演离场或是笑场，因为每一次喊卡后刘璋牧都会为他们鼓掌，让群演们明白他们的表演同样很重要。“这些群演要扮演的是穷凶极恶的村民，他们是衬托林耀东身份的共同体，所有人都需要在状态内，我们的群演贡献了非常敬业的表演。”

调动演员情绪、注重气氛烘托是刘璋牧在拍摄现场每天都在重复的事情，在他看来，剧本与演员已经足够优秀，自己要做的就是信任演员，帮他们创造更容易入戏的环境，而这才是考验导演技巧的关键所在。

实战派导演的基本功

刘璋牧认为，对于类型片而言作为基本功的动作戏一定要够硬。

剧中绝大多数的动作戏是由刘璋牧负责完成，比如「北山养鸡场」、丰益宾馆的飙车枪战、追捕蔡启荣蔡启超兄弟、山哥堵杀包星等等，难度大一些的动作场面，拍摄起来少则两三天多则五六天，除了动作需要时间打磨以外，还有确保人物位置关系符合行为轨迹，尤其是枪战和打斗戏，只有位置交代清楚才会变得更好看，其实简单来说，动作戏就是对导演场面调度能力的考验。

比如根据博社村案例还原的「千人大抓捕」，对场面调度能力考验极大。“塔寨的地形错综复杂，到处是狭小的胡同，如何让这么多的警力看起来合理？最理想的办法就是制造冲突，让暴力抗法的村民与手持盾牌的武警形成对抗。”刘璋牧道，“就算这样，其实千人大抓捕的气势还是不够，这就需要一些设计，我们让直升机盘旋在塔寨的上空，形成气势上的震慑，这样的画面效果更为理想。”

另外，刘璋牧也强调了细节合理的重要性。比如塔寨有很多哨点，所以在千人大抓捕前，刘璋牧设计让赵学超带领一队特警先摸掉了塔寨的哨点。还有追捕蔡启荣蔡启超兄弟的时候，刘璋牧将交易地点设计在符合广东饮食文化且生活气息重的茶楼。还有山哥堵杀包星时，事先将门用铁链锁住，让包星无处可逃不死不休，这些细节对剧情逻辑的连贯性有着重要的影响。

当然还有一些细节则是对一部剧品质与专业性的体现，比如在捉捕蔡启荣蔡启超兄弟时警察会鸣枪示警，蔡启荣蔡启超暴力抗法后，狙击手击毙蔡启荣，伤口角度呈45度。

追捕蔡启荣蔡启的这场动作戏，刘璋牧做了106个分镜头。“我们的拍摄周期有限，机位有限，有些镜头很细碎需要不断调整机位，所以我们事前在分镜上做足了功课，到现场后才能有条不紊的进行，先朝一个方向拍1357，再反过来拍2468。”

在一些特定场景中，如果分镜不扎实会对整体拍摄进度产生影响，比如「夜袭塔寨」时为了烘托气氛，刘璋牧以雨夜为环境背景，并用吊车架起了一个100平方的降水设备，随着拍摄场景的转变降雨设备也随之变动，因此减少时间成本，需要在同一场景中将需要的正反镜头无遗漏的拍完，这就要求分镜一定要细致、全面。

动作戏对刘璋牧而言游刃有余，相对困难的是在非英语国家法国拍摄动作戏，与法国演员的沟通只能依靠翻译，并且法国演员的表演形式与《破冰行动》的风格不符，刘璋牧只能以身试戏便于国外演员理解。此外，到国外拍戏需要提前一个月申请好，并且具体拍摄时间一定要按照约定时间来不能拖延，顶着沟通与时间的压力，刘璋牧在法国的拍摄可以用“抢出来的”来形容。

向那些可爱的人们致敬

《破冰行动》在爱奇艺上线前刘璋牧有些压力，他担心花费了那么多时间与金钱拍出的戏万一观众不喜欢，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不说，也辜负了爱奇艺对他的信任。

2017年的11月左右，爱奇艺制片人徐蜜和《破冰行动》总制片人欢乐源泉的刘燕君找到了刘璋牧，表示有一个项目很适合他，沟通后刘璋牧对《破冰行动》非常感兴趣，并将自己对《破冰行动》的拍摄想法跟他们进行了沟通，12月份刘璋牧确定出任《破冰行动》的导演。

当时，《破冰行动》只是爱奇艺的头部定制网剧，后来因立意高远公安部希望《破冰行动》能够在央视播出，这对于央视和爱奇艺来说都是一个新起点。担心刘璋牧在政审方面经验不足，爱奇艺找到了在政审方面有一定经验的导演傅东育与刘璋牧一起联合执导《破冰行动》。

刘璋牧负责行动线及部分情感线，主掌节奏与网感。另一组主要把控公安部、广东省公安厅等戏份，以及政审方面。此外还有一个B组负责香港跟澳门部分，三个部门协调配合用了近5个月的时间完成了《破冰行动》的拍摄任务。

杀青后刘璋牧算了下自己与演员及工作人员连续熬了26个大夜戏，「夜袭塔寨」占了其中的5个大夜，从网友对「夜袭塔寨」的反馈来看，刘璋牧觉得值了也踏实了，因为他没辜负爱奇艺对他的信任，给他足够的时间打磨动作。

同时他也感激《破冰行动》所有演职人员，没有他们就没有《破冰行动》。从前，刘璋牧认为导演踏实做好幕后就可以，但现在他发现，导演也需要走到台前，将幕后故事讲给大众听，向那些可爱的工作人员们致敬。

与刘璋牧合作过《投名状》《江山美人》的动作导演黄铭健，这次为黄景瑜设计了很多干净利落的打斗动作，与刘璋牧合作《战狼2》的美术指导王立刚搭出了一个养鸡场，场内悬挂的塑料布与分散四周的鸡笼都有巧妙的设计，还有灯光组、服化道组、制片组所有人日以继夜的付出才有了今天的《破冰行动》，“我的剧组从来没有一个人说晚上困了，偷偷摸摸跑哪去睡觉的，我为我的这个团队骄傲。”

养鸡场效果图

养鸡场外景

养鸡场内景

此外，最应该也是最值得感谢的还有剧中参演的1500多名公安干警。

有些特警白天帮傅导组拍戏，晚上帮刘璋牧的动作组拍戏，一个大夜戏结束天亮了，这些特警们就直接去上班。某天刘璋牧正在拍摄爆破的大夜戏，凌晨时有一个特警找到刘璋牧为难地问他几点能结束，刘璋牧一看时间还早就问他有什么事情，特警说今天早上8点要参加婚礼，刘璋牧疑惑怎么这么早参加婚礼？特警说“我是新郎”。刘璋牧赶忙说找另一个特警替他，反正都是蒙着脸看不出谁是谁，这时其他特警笑了，齐声说“我们都是他的伴郎”！这个时候那位要结婚的特警说，导演你别着急慢慢拍，实在不行我就不换衣服了直接去现场，刘璋牧愣了这样不会吓到新娘家人么？特警表示没关系，自己的妻子也是警察，并说了一句特别让刘璋牧窝心的话，他说：“导演我觉着你把我们警察的形象升华了，我觉着这是我最好的结婚礼物。”

这次拍摄让刘璋牧对公安干警们的敬佩更深，“他们都是为了保护人民财产安全冲在一线的人，尤其是缉毒警察，他们过着马赛克人生，不能有合照牺牲了墓碑上也不能有名字，我们应该向缉毒警察们致敬，珍爱生命，远离毒品，是《破冰行动》最大的现实意义。”

艺术总伴随着遗憾，刘璋牧虽然有很多想法没能在剧中实现，但观众对他镜头语言与节奏风格的认可，已然是送给刘璋牧最好的礼物，他的下一部作品已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