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我的孩子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们邀请了 SK 成为了蜂窝的撰写者。
简单介绍一下吧,SK 现在是一个人类学相关工作者,之前是一个美术工作者,再之前,他在银行工作。很酷,很有有故事的一个人吧?
对了,他还是一个单亲爸爸,自己带着儿子生活的挺多年。时常和孩子讨论不同的哲学问题。
这是他的第一篇文章。
01我必须对孩子的人生负责
十年后,我的孩子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似乎是一个杞人忧天的问题,尽管你对孩子的未来有过无数抽象或具体的想象,但理智上我们都清楚,十之八九,孩子都不会完全按照你预设的方向成长,正如今天的我们,距离父母想要的样子,差了又何止十万八千里。
然而,这并不妨碍身为父母者,为孩子的将来作出种种构想并付诸行动的努力,试图让TA们的未来更符合自己的预期,用一种爱的语言来表达,就是:我必须对孩子的人生负责。
于是,一些相似的、抽象化的希冀,诸如我希望孩子将来的人生是幸福的,有成就的,健康的,在拥有不同知识结构、不同价值观、不同资源的家长那里,最终以不同的脚本呈现在具体的行动和计划中。
例如斥巨资让孩子学习音乐,以保证孩子考入中央音乐学院跟从某名师学习;或者预备足够的金钱,让孩子出国攻读金融,以便日后进入投行这类高收入的机构;也有一些家长带领孩子放逐山野浪迹天涯,让TA们认识课堂之外的世界;而那些欠缺资源的家长,则不断鞭策孩子通过自身的勤奋,接受更多的教育以改变底层的命运。
02银行职员、美术工作者、人类学工作者
我父亲在铁路系统工作,在计划经济的年代,铁路、银行、邮电是三大垄断行业。
父亲希望我有朝一日进入银行,我弟弟则进入邮电系统,他戏称这为铁三角,这个铁三角一旦建立起来,表明我们的家庭在这个社会就立于不败之地了,这是那个时代父母对孩子最切实际的盼望——成为国家干部,有一份终身稳定并体面的工作。
进入银行的机会出现在我初中毕业那年,由于中考制度改革中一个实验性的举措,这一年初中可以直考中专,学制4年,有国家干部指标,包分配。其中有一个学校的金融专业,对口工商银行,毕业直接进入银行工作。
如父母愿以偿,我顺利考取了这个专业并在毕业后进入了银行。父亲很满意,期待我打拼十年八年,在银行能混个分行行长之类的一官半职。
十年后,我没有成为银行行长,反而在工作两年后辞去了银行的工作,先是参加高考进入艺术院校修读美术,毕业后成了一个职业发展最不稳定的设计师和艺术工作者,后来进入了人类学的领域从事相关的工作。
而随着朱镕基政府推动的国企改革,铁路的退休职工安置归入地方统筹,父亲的退休工资大幅度缩水,铁路的铁饭碗变成了瓦饭碗。
随后铁道部一拆为三,成立铁路公司,邮电局也在改制中拆分为邮政和电信部门,我弟弟最终也没有进入邮电系统,而是作为一位自动化工程师进入私企,成为一个合同制员工,父亲的铁三角构想彻底幻灭了。
03今天的年轻人会影响十年后
十年后,我的孩子会是怎样的一个人?这已经不是一个孤立的问题,这个问题与『十年后,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十年后,我们的社会是怎样的一个社会』这些问题,密切相关。
工作关系,我接触了一些96-00年出生的大孩子,大概有数十人的数量吧,需要强调的是,这样的样本量和采样范围,并不足以呈现96-00年生人这个群体比较全面的样貌,但我觉得TA们仍有一定的代表性。
当TA们真实的呈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能明显感受到TA们跟父母和师长所描述的样子有很大的差异。
这些96-00年出生的大孩子,大概也就是蜂窝儿童大学很多家长的孩子十年后的年纪,TA们是怎样的一群人呢?
孩子有没有可能长成接近TA们的样式多于接近父母为自己设计的样式?
鉴于这不是一份研究报告,我不打算以一种精确的数据呈现方式,而是用我自己直观的感受来描述这个群体。
这些孩子并非来自一个单一的社会阶层,TA 们有来自高知家庭的孩子,也有父母在外打工的留守儿童,还有富二代、公务员、以及来自商人、工人、城市白领家庭的孩子。
TA 们多数在二三线城市或城镇—也就是 TA 们的家乡接受基础教育,也有部分来自农村、边疆或一线城市,目前基本上都在一二线城市的高校就读本科或刚刚毕业。
一些人在考托福雅思为出国留学做准备,也有部分人硕士在读,这意味着TA们的家庭条件和在国内的教育体制下是佼佼者,十年后,我们社会的精英阶层有极大的可能在这样的群体中产生。
这也意味着,TA们将来极有可能作为社会的“关键意见领袖”,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现在中小学阶段的孩子。
这些不同阶层的孩子,有超过半数的人在单亲或重组的家庭中成长,这基本符合民政部关于离婚的统计数据所呈现出的状况,2010全国平均离结比为16%,一些城市,特别是北上广深这些城市接近40%,而到了2018年,全国平均离结比上升了22%,达到了38%。黑龙江更高达63%。
这意味着每两、三个家庭就有一个是离异家庭。而剩下不到半数在『核心家庭』成长的孩子里,也有近半数的人认为父母应该离婚,并且对父母紧张的关系感到厌烦,因为TA们认为父母的婚姻质量不高,只是捆绑了太多利益关系而不得不维持着婚姻状态。
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认为TA们在一个『正常』的家庭环境中成长,一个97年,刚刚进入硕士阶段的女生的原话是这样的:『如果你在一个正常的充满爱的家庭成长那只能说明你是一个幸运儿,我认识的同学中,TA们的家庭,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这样的评价或者过于主观,可能TA们的父母不一定同意,但TA们当下的感受确实就是如此。她所谓的『正常』,无疑是指我们普遍认为的『核心家庭模式』:一夫一妻和孩子,相亲相爱其乐融融。
对于未来的家庭构想,TA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抵触婚姻制度和子嗣,表明将来不会进入婚姻和生养孩子,当然,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这未必是一个一成不变的立场,但不难看出,家庭的观念在这一代人身上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甚至有些人直接以『毁家废婚』的革命立场来宣示自己对于婚姻家庭的态度,TA们更加重视亲密关系本身,并努力倡导在立法层面去明确非婚姻内亲密关系的合法性和相关的权利义务。
在性取向、性别表达和性行为模式方面,TA们表现出更多元化的价值立场和实践。
关于未来的发展规划、学科与职业的选择等等,这些孩子与父母的意愿往往大相径庭,而有关社会议题的立场更有可能产生极大的分歧和撕裂。
而重点是:TA们的父母普遍不是很了解TA们的价值观以及实际的思想和生活。TA们当中有近三成的人有抑郁情绪或抑郁症,需要通过药物来控制,有个别甚至有自杀的行为,这些状况TA们的父母多数浑然不觉知之甚少。
高中寄宿或者进入大学之后,这些孩子获得了更多摆脱父母掌控的环境和机会;利用经济上的依附关系,几乎就是父母对孩子唯一的控制手段。
04父母与孩子现在该怎么办?
这听起来很残酷,但却非常现实,这就是今天20岁的孩子真实的样子。即便你每天陪伴你的孩子一起吃饭睡觉做功课,每天数个电话去监管孩子有没有偏离你的管教,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去建立亲子关系,即便你参加过无数的教育课程,即便你觉得和孩子无话不谈,关系亲密,但你和孩子之间的不理解和对抗却悄然发生,日益增长,难以调和,如果我们将这个情形称之为代沟,它何时,如何,在哪里发生?
十年后,如果你的孩子以你出乎意料的方式出现在你面前,你会作何反应?TA可能过着你彻底反对的生活,持有与你完全对立的价值观,从事你最不喜欢的职业,你是否还能淡定地说一句:孩子,只要你快乐就好?
我并非要刻意制造出父母和孩子极端化的对立,只是试图说明,十年时间,孩子和社会,可能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在这个变化的关系中应该处于怎样的一个位置,充当怎样的一个角色?
我们肯定会是孩子最早、最直接的价值灌输者,不管这个灌输是有意为之或无心之作,问题在于我们成年以后很容易固化自己的价值体系,这让我们举步不前而逐渐与不断成长中的孩子拉开了距离。
孩子并非我们手中的橡皮泥,任由我们去『塑造』,把自己和孩子,都视为独立的个体,你才会放低对孩子的威权和掌控欲,才能建立起和孩子对话的真正可能性。
在孩子十岁左右,也许正是一个合适的时候,让我们不妨梳理一下自己的价值观、目前的婚姻家庭事业状况,审视自己那些曾执着的、曾舍弃的理想和目标,看看可以为十年后的自己和孩子做些什么,不断成长,持续成长,比你的孩子成长得更快,大概,这是能更好地理解十年后你的孩子,最好的途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