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郭发仔：在成都街头邂逅一场雨

郭发仔/文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成都的雨并不是你想见就见的，她一般在人们惺忪的睡眼中悄然而至，从不搅碎人们脆若游丝的梦境。翌日一早，一切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不知夜雨长什么模样，是怎样的一种酣畅淋漓。

行走在成都街头，若能偶遇一场雨，那绝对是你倾心这座城市的情绪堆积出来的缘分。

瞧，天空灰色的忧郁在蹙眉玉唇之间漫溢，也许是你黏稠的情绪在不经意间触动那颗脆弱的心，她微微耸动着双肩，雨，就这样下了。如轻纱一般，从高远而平静的天空飘下来，把哪里都当做自己的归宿，没有丁点儿挑剔、埋怨，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理所当然。轻轻盈盈的，淡定得如一个坐怀不乱的君子。

雨的前奏很耐性子，半响后，雨还是这雨，慢条斯理的，与都市里不紧不慢的节奏相得益彰。灰白色的水泥地面除有斑驳的湿润的痕迹外，依然呈现出本然的面孔，似乎在挑逗着这没有脾气的雨。茂盛的树木却有点异样，苍翠的黄葛树叶泛着隐隐约约的亮光，如同噙着感动的泪花，不时会掉下沉重的一滴，打在路旁小商贩长着蓬乱头发的头顶上，惊得他赶忙把扯得嘹亮的叫卖声急促地收了回来。

人们也许习惯了成都天气的这种小脾气，不用打伞，不用躲避，任由它这样下着，脚下依然迈着休闲的步伐，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天空忧伤的情绪还在酝酿，雨嘤嘤而泣，似乎川剧中拖长腔调咿咿呀呀哼唧半天的青衣。人在雨中，似乎忘了雨的存在。

在意识朦朦胧胧、误以为一切尚好时，猛地，一阵急促的哗哗声把人们从抒情的梦中拉回现实。天空如同调皮的小情人，刚才眼里还闪着泪光，一抿嘴就笑了，抡起玉石般的小拳头，拼命地捶打着心爱的人儿。

雨似乎携千军万马而来，密集的雨点如同古战场上黑压压齐发的箭，所向披靡、百发百中，到处都是响亮的回响。

马路上，欢快的水花瞬间积水成流，裹挟着落叶枯枝，如同春运时节车站里携着各色行囊的人群，到处涌动；道路旁，茂盛的树木舒畅地沐浴着，城市躁动的浮尘无处遁形。整个城市如同一个热烈的会场，沉闷而又响亮的掌声挑战着你的心跳，一切都随着这猛烈的雨变得灵动起来。

刚才还在花台上打情骂俏的小麻雀们不再假装斯文，早已不见了踪影，兴许又约了相好去哪家的凉棚下撒欢去了吧。

整座城市一副落汤鸡的败相。在雨水的猛烈击打下，各色建筑无可奈何地忍受着，任凭全身青一块紫一块。墙面宛如女子湿透了的薄纱一般，贴着肌肤，令人顿生怜悯的情愫。大街小巷终于有了难得的空档，街面突然宽敞了许多，在雨水的铺陈下如同一条条白色的哈达披在城市的腰身上。

再休闲舒缓的成都人也抵不住这酣畅淋漓的雨。卖菜的，收废品的，摆凉粉摊的，早把随身带的塑料小袋套在头上，钻进屋檐下，躲在商场里，问问你的冬瓜好不好卖，谈谈你家小孩听不听话。那些室内上班族、生意人，此时撂下手中的活儿，或者探出个脑袋，或者干脆走在屋檐下，闻闻雨的味道，摸摸雨的温度，让身心的疲惫和这雨一起卸下来。这雨让他们多了更多的生活内容，有了更丰富的生活情趣。人们不知不觉把这雨忘记了，也把自己忘记在雨中了。

也许太累了吧，天空终于把撒野般的疯狂收敛起来，密密地、斜斜地在天地之间编织着一张雾网。整个城市都是湿漉漉的，耳朵里全是一片哗哗的水声。

这时，成都的天空如同洗了把脸似的，格外通透。稍稍空旷的地方，都是汪汪的积水，似动不动的，把灰色的天空摘下来，贴在自己的脸上，一副俏皮的神情。

成都的雨，绝不打乱成都人的生活，绝不腐蚀成都人的性情。一年四季都是这个风格，春夏秋冬都是这个味道，如同回锅肉一般，肥而不腻，顿顿有余香。

“那座阴雨的小城里/我从未忘记你/成都/带不走的/只有你/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小巷里舒缓而动情的音乐悄然流淌。来成都的街头走一走，兴许会邂逅这样一场有诗意的雨。

【作者】

郭发仔，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文学作品散见于《西部散文选刊》《河南文学》《天府散文》《南充晚报》等杂志、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