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伯庸昨晚在济南推荐了一本书 竟然不是他写的《两京十五日》
8月28日晚上,作家马伯庸在济南想书坊概念书店·CCPARK店做了一场阅读、行动与梦想的分享。除了一如既往地贡献“金句”,他还讲了自己与济南的渊源,介绍了自己得益的阅读方法,并向济南读者推荐了一本书。
马伯庸 新时报记者黄中明摄
济南是小说新作的重要场景
“第一次被人灌醉就是在济南。”马伯庸在分享会现场说。当时他在原来的公司做销售工作,跟着济南当地的工作人员参加酒局,一口闷了一杯白酒,直接喝到桌子底下,一动不动,但对方觉得这个小伙子实在。
小说新作《两京十五日》中,济南也是一个重要的场景,包括棋盘街白衣庵,还有大明湖。他还打开地图,让济南城外的马家坡也出现在小说主人公的奔驰路线中。后来真的有马家坡的读者在网上给他留言,在书里看到了自己家。马伯庸说,之所以在附近众多的地名中选择马家坡,是因为他也姓“马”,对“马”比较敏感。
马伯庸 新时报记者黄中明摄
其实不只是济南,从南京到北京,大概有很多读者会从小说主人公的这条奔驰路线中发现自己家乡的名字,它们真实而且亲切,恍惚之间或许会想知道马伯庸的小说情节是否真的发生过。
马伯庸说,他现在写东西会给自己定一个目标,“尽量贴近真实”,让当地的读者从中读到自己熟悉的生活环境,而且发生的事情看上去还像真的。马伯庸的历史小说中其实一直都有这种历史合理性,但是在《两京十五日》里,它们可能更加细节化。
比如,一位南京研究古建筑的读者阅读《两京十五日》,好奇其中一个情节提到了南京城墙的高度是六丈五尺,去查考古资料核实数据,将其换算到现在以米为长度的单位,发现这个高度所带来的危险性在情节里的推动作用完全合理。这位读者问马伯庸是怎么知道南京城墙高度的,马伯庸回答他使用了一样的资料核实、搜索路径。
活动现场 黄中明摄
关于济南的历史,马伯庸对宋代曾在齐州任知州的曾巩也十分感兴趣。在唐宋八大家中,曾巩的文采并不出色。明代学者朱国桢就有“五恨”,其中之一便是“恨曾子固不能作诗”。但在马伯庸看来,曾巩的才华没有用在诗词的华丽上,而是写实文,做实事,有了工作经验才能体会到曾巩的文章好,里面有方法论。马伯庸说,曾巩来到齐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扫黑除恶”,将当地的黑恶势力团伙绳之以法,然后又主持修建了大明湖百花堤,后来他调任绍兴救灾,写了一份救灾计划书,包括屯粮、调粮等,“毫无文采,但每一句都是干货,即使搁到现在,也是一份实用的计划书。”
为了写书而读书
关于阅读、行动与梦想,很多读者期待从马伯庸的讲座中听到“金句”,而马伯庸也不负众望,他说:“阅读是接近梦想的第一步,行动是迈向梦想的桥梁;没有阅读的行动是杂乱无章的,没有行动,阅读也永远接近不了梦想。”
马伯庸说,自己小时候的阅读是一种“野生状态”,父母没有任何限制,家里有大书架,他既看小人书,也看大书,以至于他现在对孩子的阅读也没有要求,只要完成学校作业就行。但真正开始做大量阅读、深度阅读是在大学时代。2000年,上网特别贵,他常常一周不吃早饭,攒到20块钱,去学校附近的网吧上一小时网。一开始他只是去聊天室,后来无意中去了一次文学论坛,看到网友发的文章,觉得有意思。等再去的时候他就拿一张软盘,把那些文章下载下来,拿到费用便宜的学校单机机房阅读。那时候的软盘容易出故障,有时候打开一篇文章,只显示上半部分,下半部分就是一堆乱码,马伯庸很沮丧,就去拍键盘,结果发现根据输入法的联想,有时候顺着一个字能打出一句话,于是他就开始顺着自己写下半部分,完成了也是一个故事。从那之后,马伯庸也开始在论坛上写文章,上一个周末去下载、发表,下一个周末去看评论、回复。
马伯庸 新时报记者黄中明摄
马伯庸说,当时在论坛里看到别人写得风趣幽默,一对比觉得自己写得差,于是就大量读书。他喜欢苏轼的“八面受敌读书法”,即凭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所谓“书富如入海,百货皆有之。人之精力,不能兼收并取,但得其所欲求者尔。故愿学者每次作一意求之”。马伯庸说,阅读要先设定一个目标,按照这个目标去读书,比如他写奇幻题材,写到不熟悉的吸血鬼,就去看跟吸血鬼有关的书,写明代就去看明史,都是为了写书而去读书。
一开始写作,马伯庸没有想过要当作家,就是觉得好玩。当时很多人都在论坛写作,但大部分人大学毕业后忙于工作生活,慢慢地就放弃了,他则一直坚持了下来。
有一段时间,马伯庸边工作边写作,每次出书就给领导送一本,而领导一有讲话就找马伯庸写稿子。他所在的公司有100多年历史,但是公司官网上的介绍十分无聊,他就自己去查公司与历史大事件的交集,以演义的形式在内刊上连载。那几期内刊很受欢迎,员工主动追着看。
大概是2014年、2015年的时候,马伯庸收到了版税,对照了一下工资单,决定辞职做一名专职作家。没有时间的约束,自律很重要,马伯庸现在早上7点半送孩子去上学之后就开始写作,写一整天,而这种坚持的最大动力是对写作的热爱。马伯庸说,他不能在安静的环境里写作,喧嚣反而能带来灵感。这或许跟他在中学数学课堂上偷偷写东西有关,吵闹意味着安全感,如果课堂鸦雀无声了,说明他被老师发现了。
关注历史中的普通人
阅读对行动的帮助,马伯庸也感触颇深。2014年,马伯庸进行了一次自驾游,从成都到西安,沿着诸葛亮北伐的路线走了一圈。“走这条路,是想印证之前对三国资料的阅读,希望将阅读转化到实际中来。”马伯庸说。
旅途印象最深刻的是在汉中勉县,那是诸葛亮的屯田之地,远处就是定军山,而诸葛亮就葬在山下的武侯墓。之前阅读的时候,他一直不理解诸葛亮为什么要将自己葬在定军山,可等他真正登山时一下明了。从定军山上俯瞰整个勉县,一目了然,当年诸葛亮站在这里,可以看到他屯粮、练兵等所有为北伐做准备工作的场所,他至死没有完成的北伐事业,葬在这里是希望能看到继任者仍在努力。
马伯庸说,以前喜欢诸葛亮是因为觉得他聪明,但站在定军山上,他看到了诸葛亮身上的一种坚韧,更加理解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8个字。
马伯庸(前排右二)在讲座现场
在马伯庸看来,随着阅历的改变,阅读的视角也会改变,而阅读历史不应该以后人的眼光,要多以当时历史人物的角度。比如鸿门宴,当时项羽才23岁就站到巅峰之处,意气风发,而眼前的刘邦已经五十多岁,样貌也不好,实力也不强,还在自己面前低头认错,还跟他计较什么。所以带入到项羽的情绪里,也就理解了他当时为什么不杀刘邦,他有自己的逻辑。
再比如官渡之战,谋士曾建议袁绍趁曹操势弱时断其后路,但袁绍恰逢幼子生病,就说算了。马伯庸一开始跟袁绍的那些谋士一样,不理解袁绍竟然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耽误大事。后来他自己也有了孩子,有一次他带孩子去打点滴,孩子小,得在头皮扎针,十分可怜。抱着孩子坐在医院里,马伯庸心乱如麻,做什么也没有心思,只盼着孩子好,就在那一瞬间,他理解了袁绍,那是一种特别微妙的共鸣。“自己儿子生病,袁绍做父亲的身份远远大过了做政治人物的诉求。”马伯庸说。
很多读者喜欢看历史书,潜意识将自己代入其中的帝王将相,但是合上书之后,发现自己只是普通人。无论是《长安十二时辰》还是《两京十五日》,马伯庸关注历史里的普通人,写小人物影响大时代。在分享会现场,他向读者推荐了加拿大汉学家宋怡明的《被统治的艺术》,这不是一本通俗的历史读物,而是一本介绍明代军户的学术专著,但是读过之后,会帮助读者认识中国古代的政治博弈和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宋怡明在中国东南沿海研究族谱,从其中的蛛丝马迹中发现大量正史中没有记载的故事,“明代小人物拼成明代大历史”。马伯庸的历史普及作品《显微镜下的大明》也是与这本书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