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陪母亲聊聊“鸡毛蒜皮”的事 也是一种幸福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转眼间我已人到中年，而生养我的母亲则已过完六十六岁的生日，早已步入老年。

母亲今年六十六岁，说来年龄不大，但生为长姐的她，八岁就开始跟着大人们上山砍柴，十二岁和成年人一起出公差，挣公分。嫁给家徒四壁的父亲后，父亲一直在外面忙着挣钱，母亲则独自担起了地里，家里所有的活。经年累月的辛苦劳作，母亲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老很多。

母亲是个很要强的人，记得小时候，我家每年收的小麦总是比别人家的多，那是因为母亲不仅在平地里种上了小麦， 贫瘠的坡地上所有的沟沟岔岔也都被母亲种上了小麦。平地里的小麦，可以用板车拉回家，但坡上的小麦则要一担担挑回家。每到农忙季节，蹊跷的是，父亲要么会扭到腰，要么会伤到手或者脚，我们姊妹们小，所以坡上的小麦几乎都是母亲用她那矮小的身躯一担担挑回家的。

记得有一年家里收了差不多两千斤小麦，而邻居家大多只收了千把斤。那时候亩产低，母亲是种了两亩的水田，差不多五亩的坡地才得来的。从小老是饿肚子的母亲，她再苦再累，也要让自己的儿女们吃饱、吃好。当我家经常吃着白面馒头、花卷包子的时候，邻居家天天吃面条的小孩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勤劳的父亲和母亲，供我和姐姐读完了大学，给哥哥盖了一栋两层的楼房，家里的日子渐渐好过了起来，可是父亲却因为一场意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和父亲同苦三十七年的母亲一下子老了许多，她的身体也跟着迅速地垮了。父亲在时，母亲能上山摘桔子、挑桔子，父亲走了，母亲却连山都上不去了，一个冬天的大部分时间里，母亲都在感冒咳嗽着。去年血糖升高，一次致脑梗左半边身体麻木，一次致脑梗舌头硬、失语，两次住院。

见她在家老是生病，去年冬天，我就接她来我这里过冬，顺便帮我看二宝。

平常母亲在家陪着二宝，我们在外面安心地工作，学习，回到家吃完晚饭，母亲又得下楼帮我们丢垃圾，散步锻炼身体，所以我们和母亲交流的机会很少。也只有在晚上，早上的饭桌上，我们才有机会聊聊家常。

今天吃早餐时，母亲和我们说起昨晚小区捡破烂的阿姨之间发生的事。一个湖南的阿姨捡了一些纸皮和几个空易拉罐，临时放在花坛里便去散步了。等她回来却不见了这些东西，这时刚好看到一个广西阿姨的手里拿着一些纸皮和一个袋子，湖南阿姨认出了广西阿姨手中的纸皮正好是她刚捡来的，但广西阿姨嘴巴硬，硬说那些是她自己捡到的，并赌咒说如果自己拿了可以死自己的老公。湖南阿姨说自己刚刚还捡到五个空易拉罐，要广西阿姨打开手中的袋子，广西阿姨却偏不打开，周围围观的阿姨起哄要广西阿姨打开袋子，以好证明她到底有没有拿别人的东西。广西阿姨极不情愿地打开了袋子，里面除了几个矿泉水瓶外，果然还有五个空易拉罐。广西阿姨的脸迅速红了，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丢掉手中的东西赶紧走了。

母亲头脑清晰，口齿伶俐地边说边笑着，还说阿姨们在说，这个广西阿姨赌咒怎么不赌自己去死呢，却偏偏去赌不相干的老公？如果在以前，我可能会批评母亲，但是现在看着她高兴，我就强迫自己去耐心地听母亲去讲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时不时地还有意地去提问，附合她，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我的心里竟然也莫名地跟着兴奋起来。

人的一生是呈开口向下的抛物线的轨迹进行的。步入老年的母亲的身体、脑力在慢慢下降。母亲去年脑梗失语，一句话半天说不出来，当时真的很害怕母亲再也不能正常说话了。庆幸的是因为发现得早，母亲只是轻微脑梗，很快康复了。但出院时，医生交待我们，要多陪陪老人家讲话。

也许在我眼里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是母亲狭小生活圈子里的大事；也许我认为低级无趣的瞎话，却是她眼里高级有趣的乐事。有时候母亲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但只要她只是在家里“纸上谈兵”，没有伤及到别人，那就让她尽情地逞点“口舌之快”吧，只要能让她的大脑衰退的慢些，她的心情能舒畅些，她的身体能健康些，我们回到家叫“妈”有人应一声。

能陪着母亲聊聊“鸡毛蒜皮”的事，陪着她慢一点变老，也是一件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