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最幸福的事 就是跟着母亲去赶集
文：愚伯的自留地
图：来自网络
谈起童年的往事，最能触动心中柔软的部分，赶集，应该是当之无愧的首选。滞留在记忆深处的赶集场面，是童年里最温润最舒贴的色彩，那些片段里，裹挟着我们最纯粹的快乐和最难以忘却的生命枝节。
我的故乡，位于丰县最西北部的一个小镇，在我们童年的时候，大家的日子都捉襟见肘，泥巴常现的土路上，在疾风吹拂的时候，灰尘便弥漫着整个乡野，似乎是被时光碾碎的肥皂泡沫，环绕在记忆深处。在我们老家，赶集的时间好像是日历中的单号，每逢赶集的日子，每个村庄的乡民便“倾巢而出”，短短的个把小时，就把冷落的街道喧闹出极大无比的分贝，在有限的空间里，相互置换着卑微的希望和内心的喜悦。
我家到集市不过区区数里，道路的“坎坷”，尤其是雨后泥泞的时刻，我和妹妹则成了母亲拉平车时的专职“推送员“。在赶集必经的那条路上，留下我们数不清的脚印。
我已经想不起第一次跟母亲上街的情景。但有些记忆却清晰地印在脑海里。每次去赶集之前，母亲总是在家里院外使劲地翻找，直到媛（yuan）子里放满了沉甸甸的东西。其实，那时在农村，能拿到集市上售卖的，无非是一些鸡蛋鸭蛋和芝麻黄豆之类的，要不就是家后菜园里种植的红薯、萝卜和毛芋头之类。有时，遇到家里青黄不接时，母亲也会狠狠心，直接正在下蛋的母鸭从窝里抓出来，拿到街上去卖。
童年的时代，是个无法摆脱贫穷的时代。读小学时，正当年的父亲在离家不远的一个窑厂干活，由于淡季旺季的差别，父亲基本是干干停停，他努力赚来的辛苦钱，也仅仅能用来支付我和妹妹的学费。而母亲这样往往返返的折腾，只是用来支撑家里的柴米油盐。
菜园里采摘的农作物往往还沾满着晨露，鸡蛋鸭蛋上遗留着母亲手上的余温，母亲准备好平（板）车，小心翼翼地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放好，然后，我和妹妹跟在母亲的身后，我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薄雾萦绕的路上。虽然早起对我和妹妹而言是一种痛苦的煎熬，但一旦穿好衣服，我们的内心便会喜乐无比。
穿过三里多疙疙瘩瘩的村间土路，我们期待中的马路就展现在眼前，那样，我们就不用在后面用力推了，作为孩子其实和小毛驴没什么两样，能够轻松自在就是最本真的回归。
在奔波的路上，有不少是和我们一样赶早集的乡邻，他们有的用筐带着满满的蔬菜，东倒西歪的艰难行进。
到达集上的时候，那里早已人声鼎沸，马路的两边，是一家接着一家的小摊。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狭窄的小道上摩肩接踵，讨价还价声、自行车的铃铛声、小贩们的叫卖声，声声入耳，被踏起的尘埃，漾在空气间，飘落在行人的衣服上，发丝上，也落在那些铺设的摊位上，村里的老人孩子，遇到各自的亲戚或相熟的邻舍，也会肆无忌惮地拉起家常，那时去赶集的感觉，完全超过逛大商场所带来的惬意。
母亲一边拉车，一边把眼神伸向马路边的空地，终于，母亲物色到了一处合适的地方，母亲把车子放好，就迅速摊开准备好的磷肥袋子，把媛子里盛装的东西一件件摆在上面，然后静候顾客的来临。而此刻，在母亲的授意下，我和妹妹的时间则被”放行“，我拉着妹妹，马上迫不及待地钻进拥挤热闹的人群，我们来到羊市说书的地方，听会《杨家将》，有时也会来到套圈的摊位，眼馋地看着其他的小朋友在家人的带领下，将一个个小圈圈投向心意的玩具那里……
但我们离开母亲的视线不宜太久，这是母亲在我们出发前反复叮咛的内容。常常是约摸半个小时左右，我们就会返回母亲那里，一边擦汗，一边看她和那些买主信誓旦旦的讨价还价。
小街的喧闹，总会在下午一点之后，戛然而止。因为，在老家的乡村，这个钟点已经到了做中饭的时间，人群一拨一拨的离去，留下了满地的残枝败叶，只有尘埃还在空气里回荡，似乎在向渐渐空寂的场地道白。
街上的行人散去的时候，理发的、卖包子的、唱打鼓的、卖布匹的、炸糖糕的，也纷纷收拾残局回家。而母亲脸上也带着欣慰的笑容，用力地抖净地上的袋子，然后，铺在平车上，吩咐我和妹妹坐上去。就这样，母亲拉着我们在人气渐默的街道上，巡回几圈。买些那些残次的苹果和伤痕累累的藕挺，然后，母亲在犹豫徘徊很久之后，给我和妹妹买几个包子和我喜欢吃的糖糕。也许，对贫穷的母亲而言，这是爱的一种表现方式，也或许是对我们付出劳动之后一种形式的嘉奖。
那时的母亲，年轻而漂亮，在我和妹妹津津有味的嚼着香喷喷的食物时，她却每次饿着肚子回家。有时，在服装店里，她看到心仪的服装，也会给我和妹妹买上一套，而她自己的一件上衣，已经补丁上络了补丁。
生活在忙碌和缺乏中继续，那时，能够拥有一个文具盒和一只钢笔，竟成了我和妹妹梦寐的奢侈，但日子的艰难，却无法消融我们和母亲到集市卖东西的欣喜。
岁月的年轮一环划过一环，我和妹妹也渐渐长大，在家里，在后院，我们也慢慢能为家庭的一些内容增砖添瓦，妹妹写完作业就帮母亲种菜摘菜，早上起来，总会第一个冲向鸡窝鸭圈去捡蛋。在以后每次的赶集过程里，母亲的每一份收获，也都蕴藏着我和妹妹的辛劳的汗滴。而母亲心灵深处的那份成就感，每每想起，我总会有说不出的温润。
如今，我和妹妹大学毕业后，都留在了外地，老家赶集的景象，已经成为逝去的一帧风景。前几天，看到老家小镇航拍的画面，我才真正知道，故乡的集市，已经发生了彻头彻尾的改变，一幢幢拔地而起的楼房，一家家装饰一新的店家，一条条相互交错的街道……
故乡的集市，已经今非昔比了，她的旧装已经被悉数脱去，换上了越来越陌生的新颜。
而执着地固守在故乡农村的老母亲，也随着光影的斑驳而逐渐老去，那条曾经闭着眼都可以走到集市的乡间小路，注定是越走越慢，也越走越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