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扬日记》告诉你 4小时如何玩转扬州

田 汉

彦祥回旅馆借照相机去了，我们--阿英、凌鹤、汉文、惕予，我五人就在站旁一家小茶馆店暂时休息。阿英恐怕误了买票的时间，先出去了。一忽儿回座，盛称镇江人客气，说有一个女人认也认不识他，竟亲切地请他进店子吃面。大家笑着祝贺他的幸福。彦祥转来仍是空身，百岁上园子去了，王熙春也出门访亲友去了，照相机不知摆在何处，我们只好牺牲摄影的乐趣，登上了赴瓜洲的小火轮。好久没有亲近长江的风涛，尽管里面坐有几位"扬州佳丽"，我们也不乐意坐在舱里，都跑到甲板上纵览四周云物。金焦之间我最喜甘露寺。

数年前曾在那儿摄过一次电影，此来却无暇重访了。凌鹤兄不知何所思，颇为沉默的样子。但惕予们都寻他开玩笑，说我们这趟算是"骑鹤上扬州"。最妙的由瓜洲坐长途汽车时，有一乘客絮絮向凌鹤兄询问路程远近和扬州情形，初不知凌鹤兄也是扬州的生客，于是阿英笑那人是"问道于鹤"，这把我们都笑苦了。扬州号称"江北的江南"，郊景本不算坏，而最使人不快的却是那无数的土馒头。但现在有什么办法？

因为晚上必须赶回镇江，我们在扬州一共才玩了四个钟头，首先是穿过城中心直访梅花岭史阁部衣冠冢，由那两只小船经过绿杨村、大虹桥到五亭桥、法海寺而归。五亭桥修好了，风致极佳，但使芥川龙之介再来，或者又将嫌那色调太新了。阿英要到教场街旧书店找旧书，我们的船便由水门进城。虽一路颇有浣纱人，然城内河水与城外清浊迥异，趣味亦减。阿英旧书店猎奇工作无甚收获，匆匆赶六时半汽车归镇江时，已是万家灯火了。

币盯他们分手的时候，我写了这样几绝纪行诗：

江潮如吼打孤城，百世犹闻杀敌声。

今日倾危如昔日，梅花岭上访先生。

春堤十里柳千条，如此风光入素描。

平视侧观都艳绝，瘦西湖上五亭桥。

非关明月动吟怀，访缺寻残破铁鞋。

碧血犹腥文献邈，阿英惘怅教场街。

两三渔火一桅舟，待渡瓜洲古渡头。

南国故人应记取，当年风雪上扬州。

景深兄命写镇扬之游的日记，草草成此，但日月却忘记了。大约是四月十号上下吧。

——原载《青年界》，1937年第12卷第1号

田汉(1898--1968)，字寿昌，笔名陈瑜，湖南长沙人。著名戏剧家。曾任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文化部戏剧改革局、艺术事业管理局局长，中国文联副主席。有《田汉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