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识愁滋味 再读朱自清已是文中人——《背影》

上周末，和父亲一起去给母亲扫墓，回来的途中下了个馆子，可能是好久没见的缘故，父女俩都喝了不少。

但因为平时和父亲相处就很尴尬，所以吃饭的时候尽量不去撞对方的眼睛，一时无话。

可能是因为有点上头，父亲看着窗边喃喃道：你妈这一辈子，没福。

我笑道：我也一样啊，没有福气。

父亲又沉默了半天：那我呢？

然后我俩就都笑了，趁着他不注意，偷偷擦了眼角。

父母是晚婚晚育，父亲比母亲大十岁，当时冲破一切阻碍一定要在一起。

有我的时候父亲已经四十多了，母亲走的时候正赶上我高考那年，好不容易我的工作有了着落，而父亲却已上六十高龄。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的形象一直是很模糊的，话很少，只要他在家里，烟雾缭绕是常有的事，所以我的房门永远是关得死死的。

大学时候为了让他安心，每天虽然会打一个问候电话，但是从来都不会超过十秒钟。

同学都笑我，这是亲父女俩吗？

上班之后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更少了，有时候甚至几个月都见不到一面，有时候是家庭聚会，人多散得也快。

虽然父亲如今已经六十，但是我从来没把“老”这个词和他划等号。

那时候母亲走得急，我沉浸在悲伤中难以自拔，还要兼顾学业，甚至吃饭和睡觉对我来说都是苦差事。可即便是那时候，父亲也是来匆匆，去匆匆，忙事业留我一个人在家，当时我终于感受到那句话：没在深夜里痛苦过，就不足以谈人生。也怨恨了父亲很多次。

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当我沉浸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中时，父亲也失去了挚爱的妻子。

当我心痛得快死掉的时候，父亲为了养家还要在外人面前强颜欢笑，躲避不过是不想让我看见他悲伤的情绪。

也就在流泪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父亲老了。

曾经看《请回答1988》中，德善奶奶去世，而大人们强颜欢笑的样子，孩子们无法理解。等到客人散去，大哥回来的时候，他们才哭作一团。

原来，大人连随意悲伤的权利，都没有。

大学毕业后，拼命想要去大城市看一看，和父亲吵了好多次。可是亲戚朋友们都告诉我，父亲就剩我了，年纪大了，懂事点吧。

给我的电话、回家的次数也多了，好像生怕我走后丢他一个人。

我表面上答应着，心早就飞走了。

可是在意识到父亲老了的那一刻，我恍惚理解了论语中：“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的含义。

小时候读朱自清的《背影》，没法理解光一个背影，怎么就是对父爱的推崇。

可如今再看那些对父亲的描写：犹豫、踌躇、蹒跚。原来，在子女眼中，父母老了的那一刻，是那么刺痛和卑微。

少年不识愁滋味：小时候在学校门口，被车刮了一下，不知就怎么传到了母亲的耳朵，她穿着工作时候的衣服，戴着口罩，慌张地跑到学校来看我，我却云淡风轻地跑开说没事。好几节课过去，我依然能在校门口看到那个张望的身影。

再读朱自清已是文中人：我无法想象几年之后，假若父亲忽然倒下了，我应该怎么办。我想，这应该不仅是我一个人的顾虑，千千万万个年轻人都应该对父母的身体健康有所敬畏。

当父母在我们面前脆弱的时候，给他们个肩膀吧，老有所依，孩子才是那最贴心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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