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画具有时代特征 手法上体现了面貌 思想上体现了艺术灵魂
我认为画历史画需要同时追求历史感与现代感细分析,历史感体一方面是原本就属于绘画对象本身的,即如人的外貌气质、装束发式、用具环境等等所具有的时代特征,这些需要作者进行尽可能严格的考证然后在作品中加以准确的描绘。但这只能让历史画不违背历史真实,是属于“历史画”这个名字中那“历史”二字的。至于属于“画”的那一方面就远为重要得多,它需要作者在前者的基础上,取得了表现的主动,从而通过种种艺术手段去创造一种气氛,一种经过强化的,令观众感到扑面而来,使他屏息住足的历史感。
这种历史感的创造是创作历史画所必不可少的。至于现代感,虽然是一幅描绘过去生活的画,但作者和观众都是当代人,它必须要符合现代审美趣味。而艺术作品必须具备的创新这一特征,也就使作为一幅成功的艺术品而存在的历史画必须具有现代感。所以现代感与历史感无疑是成功的历史画创作所不可缺少的,貌似对立而实则缺一不可。但是归根结底,历史画要挣脱历史博物馆说明,从属地位而升华为一幅独立绘画艺术作品,关键尚不在以上两点。问题还是要归结到一切艺术作品必须具有的灵魂上来。灵魂便是作者有无激情又是否成功地把这激情转移到画布上并传达给了观众。
艺术家无论手里拿的是什么家伙,他都是用心去创造的。用心创造出来的东西,才可能是艺术品(说可能是还要看手是否跟得上心,是否能表达心)从这个意义上是否可以说:艺术品必须是画家自我心灵的表现。很难想象一件作品中能没有作者自己的创作,以白求恩创作时间三个月说“呕心沥血”亦不觉太过。至于它的酝酸,则已达十六年之久。我不是随便拉一个什么也许可以“打炮”的题材去制作。那是赌博而非艺术创造。白求恩是我多年来真诚追随的一个榜样。我与他在精神上是相通的。我理解他、热爱他、钦佩他。
因此我一心想要表现他,一心想把我所认识的那个白求恩介绍给我将要拥有的现众,让他们也理解和热爱他。因此我意识到这幅画将产生的“社会效果”会是积极的。但是我的动力并非来自这种意识而是来自那种对他的爱,那种要表现他的也即我自己所理想的精神世界的冲动因此我在画布上进行的是一种全身心的追求。当作品在画架上完成了的时候,我感到精疲力竭,又感到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已经化为这一幅画而固定下来了,因此体验到了创作后的欣慰。我想,一个画家的生命,就是这样不断的“物化”为一件件他的作品,直至最后耗尽为止。
这是他的生之价值所在也是他的幸福,因为作品代替他而获得永生。倘反过来,也不妨说是这些作品由于画家自我的输入而获得了生命。当然,说了这个“归根结蒂”,却不能囊括一切用心去创造,把激情贯注于画中从而赋予画以灵魂这是我们作画的开端和终极目的。然而在这两极之间,文章才真正的难做。倘若把一切都说出来,不单是既枯燥又乏味,甚至也许会使我们的作品黯然失色。更何况又如何能把这一切说得清?倒是白求恩,这个既行医又作画的真正艺术家以一段极在行的文字概括了艺术家的创作过程:“他满怀热情地深入生活,深入一切人们的生活。
他把所有的人融为一已。他放眼观看世界,一次潜入下意识的深处一个奇异、神秘、幽远和孤独的境界。就在这里,他生育了由心血凝成的产儿一显出新的形势、新的色彩、新的声调和新的动作,不禁使人们联想起那些似曾相识而又不相识,似乎相同而又不相同的事物;使人们感到熟悉而又陌生,并给人们以宁静,深刻和实实在在的感受。”好一个“下意识的深处”!许会被苛责为弗洛伊德的异端邪说。但是每个经历过哪怕一次认真的创作过程的人,谁又能否认这个“下意识”呢?当白求恩写这段文字时,我不知道他的话是否符合马克思主义,但是他确实一开头便强调了生活对于艺术家的重要。
殊不知深入生活在整个艺术创作中虽起到重要作用却并不能代替艺术创造的过程。创造的过程,只在其后才开始生活,人皆有之。每个艺术家对于他喜爱描绘的那个领域的生活,都是熟悉的。否则他又如何去从中发现别人未曾察觉的美?我偏爱那个历史的领域虽然恐怕通不过历史系的考试,却也在史料堆里尤其是那些记录了形象的史料中耕耘过,以致有时恍惚自己是生于民国的初年而非末年。但是当我从中获得了灵感、确定了题材和搜集了必需的资料之后,便同一切同行一样进入到纯艺术创造的境界之中去,即白求恩所说的那个“奇异、神秘、幽远和弧独的境界”中去。
在那里“生育产儿”的过程确乎有点“下意识”,有时很难说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布局,为什么这儿要来这么一笔。但当回头细想时觉得在冥冥之中,引导自己作画的实际上也还是有着一些规律性的东西。而作品成败往往同这些规律性东西有关。我认为目前不少文章往往把一切成功都记在深入生活的账上,而把一切失败都归罪于脱离生活,而不能涉足于对真正艺术创造过程的认真探索。创作历史画要充分体现某个时代的应有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