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日记中的两位护士：梁小霞和柳凡

1、

作家方方3月23日的封城日记里提到了护士梁小霞：

很多天前，在武汉援助的医护人员中，一个广西的年轻护士在医院里突然昏厥。得幸当时很多医生在场，迅速急救，将她抢救了过来。这件事，媒体都有过报道，我们也为她的死里逃生而庆幸。但是晚上，医生朋友告诉我，她还是去世了。生命中断在抗疫的最前线。她叫梁小霞，今年28岁。让我们永远记住她，也愿她安息。

这篇日记的题目是《所有的疑问，都无人回应》。

随之，在3月24日的互联网上出现了许多悼念梁小霞护士的文章，然后捎带着质疑为什么悄无声息？是否在瞒报？是否还感染了新冠？其他官方发布的信息可信度还有多少等等，总之就是让人觉得你看起来真可恶。

刚看到这则消息，我也感觉很痛心，但随即是觉得奇怪：这有什么好瞒报的？一位护士牺牲在抗疫一线，无论是感染了病毒还是其他病因，都应给予高规格的荣誉、表彰和对家属的抚慰奖励，也不会带来什么负面舆情，为什么会压下不说？

还好，中午有协和医院的医生公开辟谣：“广西援鄂护士梁小霞于2月28日在武汉协和医院西院隔离病区突然晕倒。经过大家全力以赴的救治，其自主心跳和呼吸恢复，但意识尚未恢复，至今她已昏迷近1个月。我们不知道她会不会醒来，何时可以醒来，但她目前没有去世！所有参与救治的医护都在拼尽全力。”

也许梁护士永远不会醒来，也许她即将不治，也许她随时会醒来……让我们祝梁护士能尽快恢复，她贫困的家里还有幼小的弟妹、生病的父亲、辛劳的母亲。

方方的那段话有问题吗？只能说她的来源不准确，我相信她其实并无恶意，而是真诚地悼念梁护士。

只是，这个情节在这篇文章中出现后，会让读者感受到强烈的情感冲击。再经若干人的引申发挥，网友们所产生的情绪就更加多样了。

2、

我又想起方方2月15日的日记《武汉，今夜我不关心脑残，我只关心你》，其中提到护士柳凡。现在的版本是这样的：

一个护士，初二还在上班，没有任何防护，不幸被感染。这份感染，殃及全家：父母和弟弟，悉数病倒。她父母先行过世，昨天，她自己也去世了，只剩弟弟一人还在抢救。下午，我的医生朋友告诉我：她的弟弟，也走了。病毒将一个完满家庭所有的生命，吞噬一尽。我很难过，心想，吞噬他们的，仅仅是病毒？

但我记得很清楚，这篇日记最初发出时的开头是“一个叫柳帆的小护士，初二还在上班……”后来去掉了“小”字，今天再看，原来名字也去掉了。

将柳凡误为柳帆其实不是问题，毕竟同音，消息传播时因为是女护士便写成柳帆不应苛责。

只是，那个“小”字加的不应该。我想任何人看到“小护士”这三个字都会想到我们在医院诊所常见的20来岁的小姑娘，花儿般的年纪。由此可能想到她的弟弟大概正在上学，父母应该四五十岁正当壮年，一个家庭就这么破灭了，而且是因为她在上班时没有任何防护被感染，之后殃及全家，更添一份悲痛，也令人很容易产生愤慨之情。

可是，后来我们知道了：柳凡护士是59岁，她的弟弟是导演常凯，他们家先是父亲在大年初一之前就被感染了，之后母亲被感染，柳凡常凯姐弟在照顾父母时再被感染，在父母去世后十多天，姐弟俩同日逝世。

这当然也是一个家庭的悲剧，只是，柳凡不是小姑娘（请允许我说实话，花儿般的小护士会更刺激读者的痛惜情绪），也不是因为柳凡大年初二没有防护被感染后再感染了全家，但它们给读者感情上的冲击是不一样的。

3、

或许有人以为我这是在故意挑刺黑方方。

我想说明的是：我其实真的认为方方女士是真诚的、善良的、敢言的，作为一个被困城中的武汉人，她有权记录下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她的这一系列日记是有历史价值的。

我所警惕的主要是两点：

第一，她对批评意见的上纲上线，动辄以“极左”称呼对立面。我觉得诛心太过，或许因为她也是那个时代走过来的，斗争的弦绷得很紧吧。当然，骂方方的很多文章也都是诛心，也是很过分的，很多是胡扯，比如那篇什么中学生来信，不忍卒读，说那是反串黑我都信。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我请所有读者保持自己的理智和判断力，不要轻易被文字调动了自己的情绪。比如前述关于这两位护士的文字，在作家的笔下，就是能产生强大的影响读者感情和判断的力量。

这些情绪发酵之后，连带方方的一些描述，不可避免被国内外很多有心人加以剪裁利用，不幸成为某些人的攻击弹药，对中国抗击疫情反而产生不利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