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的故事》：人生路上 我们都是护士

医护人员的工作意味着什么？

“ 我刚开始时以为，护理工作涉及化学、生物学、物理学、药物学以及解剖学；而我现在知道，护理工作的真谛在于哲学、心理学、艺术、伦理以及政治。” 克里斯蒂*沃森在《护士的故事》写道，她在英国伦敦从事了20多年的护理工作，她同时还是一位作家，她待过精神科、儿童特护区、内科病房，急诊室。这本书就是集结了她20多年的护理工作经验所写。读了两遍此书，有以下三点感悟很深。

1，对人生好奇，别把自己套在专业的框架里

在读了这本书开头部分时我就被吸引，“我要做什么——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在某种程度上让我操碎了心，但我的朋友们似乎并不为此所动。”

在历经一番探索后，作者误打误撞去考了护理，从精神科开始了自己的护理生涯。

作者说道 ，在英国，有四种不同的护理培训：成人护理、儿童护理、精神健康护理以及学习障碍护理。但这些分支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比如你完全可能会遇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既有精神健康问题，又有学习障碍，还不小心遭遇车祸，落下了残疾。

她没有将自己套在专业的条条框框里，而是正如她最初所好奇的那样，她要做什么，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这决定了她如何看待并思考周围发生的一切。

在精神科的时候她会去思考人们为什么要自残，并且根据观察到的现象深入思考，她说，身为精神护士的职责就是挑战不平等，人权法虽然打下牢固基础，但精神健康领域的社会与政治背景却污浊不堪，资金不足、住房、社会福利等服务削减。政府不作为，甚至最大限度地剥削国民健康服务和社会保健的开支。

在儿童科她学习关于儿童发育、健康与疾病的文本，学习依恋理论，研究心理学家兼精神病学家约翰*鲍尔比，哈利*哈洛探讨依恋作品中的伦理表述。她还关注到男女护士同工不同酬的待遇，男护士虽然比例少的可怜，但他们却很快晋升到管理层，并且男护士的薪水更优厚。

看到护士医生的酗酒问题，以及职业引发的倦怠和同情疲劳，不断被死亡包围的工作使得经历创伤的护士缺乏理解和支持。甚至而在某极端情况下，护士还必须保持同情心，以非评判性思维设身处地去思考，而他们遭遇的心理压力问题却缺乏合适的渠道解决。

同时更懂得一些以往不同的内容：人际关系之间的恶性对待，家暴、虐童等等，而某些护士也会在出现不当行为，患者或老年人遭遇虐待行径，受护士伤害，被限制行动，被呵斥、咒骂，拳打脚踢。作者还从社会学的角度来观察社会价值观的变化，老龄化人口加剧，财政支出的削减，老年人没有其他可去之地，只好待在医院，资源紧缺导致卫生系统的崩溃等等。

哲学、心理学、政治等内容，这些看上去高大上的名称名词其实就存在我们生活中，生活本身就参杂一切，但有时候我们却视而不见。如果我们对所处的问题避而不谈，久而久之，也就不懂得如何去写，如何去说。有些问题的存在，比如不平等问题就如同房间里的大象一样显而易见却不被提及。因为想要解决它，实在是太困难了。而逃避成了我们的第一个反应。有些人在自己身上去政治化，用非此即彼的态度看待生活的问题。

整个社会是一个系统，医院以及医护人员是整个医疗系统的最后一环。人们应该看到整个医疗体系的现实情况，资源的短缺，政府的财政缩减，以及职业中出现的种族歧视和男女不平等。它们并不是无关紧要，我们每个人都会在生命脆弱的时候到医院里寻求治疗与帮助。而好的护理与这些息息相关。如果只是一面鼓吹如何让医护人员自我奉献，那后果就是越来越多的医护人员变成患者，他们的身体与心理遭受双重的打击，垒成一堆血肉模糊的长城。

每个人都需要提升自己的觉察力，而不是把自己限制在某个专业的条条框框中。专业也只是后来按社会需求形成的。《椰壳碗外的人生》中介绍到大学是如何形成的，法国大革命之前，大学既不多也不重要。随着工业资本主义的兴起和19世纪西欧资产阶级政治和经济的崛起，基于持续的科学技术创新，工业化快速发展，要求对自然科学进行远为系统和细化的研究，随着工业化而来的是政府实行现代化和合理化改革的职能膨胀：卫生、教育、农业、劳动、科学、文化、信息等部门，以及针对贸易、移民、都市规划等的无数专业委员会。

但如同作者在书中提到自己的护士理论大部分过时无用一样，《椰壳碗外的人生》一书中也谈到，大部分青年学生是在被“职业地”训练，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被教育。

在杨照的《史记的读法》一书中介绍了秦始皇第三十四年焚书令事件。事件之起源是“置酒咸阳宫”，在朝廷的庆典上，有博士七十人到始皇帝面前庆贺。有仆射周青臣讨好秦始皇，说其“日月所照，莫不宾服，以诸侯为郡县”，但在场的博士官淳之越有不一样的意见。他对比了与周朝的政策后说，“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而这时的丞相李斯却评断：“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说如今统一了，思想上也要统一。于是将各国的历史记录全部舍弃，将天下的学问如《诗》《书》只能官方收藏，如果有人偷偷议论时政、以古非今则要论罪受处罚。

焚书令之后思想和知识只剩下两种，一种是实用的知识，医药种树之书可保留。不会牵涉到是非或者价值的判断。一种是法令，丧失了基本道德判断的之后，只有法律可以作为标准。

书中写道，“ 如果一个社会、一个时代人们只追求有用的知识，必然欠缺基本的人文素养，也就缺乏基本是非的判断能力。人被取消了作为个体去自主吸收知识、得到学问、进一步思考、判断是非对错的权力。”

历史学家许倬云在《十三邀》节目中所说，“现在世界全球性的问题是，人找到着目的，找不到人生的意义在哪里，于是无所适从。我们现在知识分子，是网络知识分子，是检索机器，不是思考者。”

当下整个社会充斥着各种广告、娱乐短视频，直播买买买，登上头条的是哪个明星有什么八卦，这样肤浅又无聊的信息加深了人与人之间的认知差距。自我教育的第一步就是先学会耐心且深层地看待发生在周围的问题，而不是转过头去，刷几个娱乐视频麻痹神经。不要把自己贬低成一名高效的职员，一名容易动心的消费者，一个听话的顺民。

大量阅读，思考与反思，质疑消息的可靠性，最后从新的角度思考它。为自己创建一个真实立体的思维，而不是套在某个专业里的人。

2，视他人为凡人，我们亦如是

“我们所有人都是如此宝贵，又是如此脆弱和易受伤害。”

我知道人会自我伤害以及伤害他人，

但我看到作者笔下描述的情形还是惊呆了。

他们这样伤害自己：“人们尝试用各种别出心裁的方式伤害自己：把绷带缠到脖子上；性自惨，比如尝试用剪刀剪自己的命根子；灼烧皮肤或拔头发；吞刀片、针、发夹或电池；喝漂白剂或防冻液；剥皮、割皮。”

这样伤害最亲密的人：“在欧洲，家庭暴力是十八至四十四岁女性四万的主要原因，排名比道路交通事故死亡还要靠前，比癌症还致命。”

在读关于儿童的那一章节我哭了，愤怒又悲伤。

“我学到了孩子脚上和屁股上的印痕意味着什么，还学到了可怕的真相：”这些印痕表明，孩子曾差点被放进滚烫的热水中，为避免被烫伤，他们本能地抬起双腿。屁股上的烫伤表明，他们还是沾到了热水。“

“八个月大的孩子，身体连续受损，骨骼多次骨折，大脑受损，肚子上布满烟头烫疤。”

“通过各种媒介，我们学到了不要跟陌生人说话。陌生人会伤害小朋友。但我的护理生涯让我学到了别的：家人也会伤害小朋友，而他们的伤害是致命的。父母，看护，亲属，那些我们最信任的人。”

其中有一个故事，一位来自兰贝斯的性工作者，已经生了九个孩子，而又新生了一个孩子，正躺在婴儿特护病房里。孩子叫大卫，母亲叫曼蒂，她出现的时候作者如此描述，“不大站得稳，胳膊上伤痕累累，头发没洗，语速快得像时速一百六十公里的汽车，身上混杂着酒味和汗味。”“她和社会福利无缘，格雷恩说她和一个控制欲极强的虐待狂有一段断断续续的情感关系。”“曼蒂似乎没有想到自己对孩子们造成了怎样的伤害。她不会谈及这些孩子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就在我也疑惑为什么会不断选择生孩子时，曼蒂说，“我喜欢怀着孩子，尤其是他们在我肚子里开始动的时候。那种感觉，像是你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活着，这东西有心跳。怀孕让我感觉自己活着。”

多么自私而不负责任的人，但是也知道，负责对有些人来说简直是种陌生词汇。

她们一边是受害者，又一边是加害者。面对如此多的悲惨事件，医护人员内心也遭受巨大创伤，医生是自杀风险相当高的群体。而作者在护理工作中也沮丧、精疲力竭、疲惫不堪。

如何确定，他人真的需要我们的救助？或许在医学上这很好判断，当他人受到身体伤害并且需要专业治疗时，医院可以提供专业的帮助。但是也有一些情况，社会的过多帮助，过多的同理会导致情况的恶性循环，例如，柬埔寨很多孤儿院中的孩子的父母至少有一位健在，是孤儿院威逼或者利诱那些贫困的父母放弃自己的孩子。

那个生了9个孩子的毒瘾妈妈，是否也有一部分原因她觉得孩子生下来政府会帮助领养从而未考虑过自己是如何带给那些孩子伤害的呢？而政府的救助金甚至扶贫政策，看似在短期内对个体有所帮助的行为，却可能造成更多糟糕的影响。

正如《只有心理医生》一书中说道，“没有哪一种美德是绝对的，一个家庭的成员过分容忍，可能会造成一些成员的自我牺牲，其他人则会变得没有责任感。但是，我们可以鼓励个案实事求是地评估情况，并尽其所能，做不到也不要勉强。我们要有坦然接受我们无力改变之事，以及勇于改变我们力所能及之事的勇气，还要有分辨二者差异的智慧。”

护理工作本身的意义就是帮助那些暂时无法恢复个人照料的人。

而鼓吹医护人员是天使，却让人感到心寒。天使是神，可人不是。

无止境的提供帮助服务，最后却使得自己疲惫满满。

这些自我牺牲只会在无尽的消耗中磨损自己的生命。

把工作就当成工作，照亮某个角落就好了。

承认自己所做有限，是个凡人，无法拯救所有人。

以及永远不会出现自己所期待的那种完美状态，放平心态，

这才使得我们开始有能力去做的更好，更久。

3，死亡意味着什么？

“太平间是我们所有人的归宿。”

作者最后无可避免的提到了死亡，死亡其实离我们很近，在英国，每两分钟就会有一个人确诊癌症。而有时癌症是无法解释的，就像命运发到我们手上的牌。善良的人，健康运动着的人都无一例外会被波及。

死后是什么样子？《死亡清扫日记》中写道，“心跳和血液循环停止后，体温大概每小时会下降0.8度，死后两三个小时开始出现僵直。然后角膜开始变得浑浊，出现尸斑。之后胃液等消化酶会导致自体溶解，死亡的细胞会带来大量的细菌繁殖，人体开始腐烂。受到腐败气味的吸引，苍蝇都飞来到尸体上产卵。苍蝇卵只要一天就可以孵化，变成蛆和蛹，很快就又可以飞了。”

人最长只能活百年，我们所能见也仅为数十年，这是为什么秦始皇与汉武帝不停寻求长生不老的原因，他们误以为自己是天子真能逆天改命。但书写与记录改变了这一点。我们无法延年，却可以往前拥有更广阔的思想。历史学家许绰云在《十三邀》节目中说道，“拿全世界人类曾经走过的路，都要算是我走过的路之一。”

在我们活着的时候，去分析现状，去做好份内事，去思考如何救助他人，为现存的不公感到愤怒进而反抗，可以理性辩论进而决断，去决定自己到底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只要还活着就充满无限可能。而如果放弃了，或生命到达尽头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躺在太平间中的一具死尸。

波伏娃说，“生命忙于延续自身，亦忙于超越自身。倘若所做的一切只是维持自身，生命便只限于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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