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凤英和她的400个“家人”

日本存在一种名叫“梦想的盒子”的东西，是专门用来杀掉无主宠物的“安乐死装置”。很多被遗弃的宠物，将会被送进“梦想的盒子”。日本一年会用这种装置处理39万只被遗弃的宠物。

而在中国，流浪狗的数量大约为5000万。这些流浪狗的命运最终无非就只有两种结局——被收养或者被处理。

在杭州市萧山区的一个废弃工地上，钱凤英收养了400多只被遗弃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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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查慧 任霄宇 赵雨辰 费陆斌

图片|查慧 赵雨辰

责编|郑欣然

编辑|郑欣然

指导老师|陈佳沁

走进废弃厂的大门，右拐到一条长长的水泥小道，狗吠声渐近，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道路两侧有大小不一的狗舍，用铁丝网隔开，目光所不及处仍能听见犬吠传来。狗舍中间用几块铁皮隔出了一间简陋的厨房。右侧是两间棚户房，房顶用简陋的塑料布遮蔽风雨，房门边堆放着大袋的狗粮，用防水布细心遮盖着。两间棚户房里都是狗笼和猫笼，唯一有生活痕迹的仅是一张单人床铺，紧靠在狗笼边。

▲钱凤英的单人床

这便是钱凤英的小动物救助站，坐落于杭州市萧山区废弃苗木场，这里的四百多只小动物，便是老人生活的全部。

▲小动物救助站

25年慢慢搭起的救助站

钱凤英办流浪狗救助站已有25个年头了。

她曾经住在城厢街道9号房里，15号房的邻居小刘养了一只小狗叫菲菲。在钱凤英38岁那年，小刘丢下了那只叫“菲菲”的小狗，搬离了城厢街道。

钱凤英看被遗弃的小狗可怜，便收养了它。“菲菲”成为了钱凤英收养的第一条流浪狗。而之后钱凤英慢慢开始收养更多的流浪动物，这条收养之路便持续至今，已经有25年了。

▲钱凤英

25年间，钱凤英看见过太多被遗弃的小动物，它们被遗弃的原因五花八门。

有的动物是因为生病被遗弃，有的动物是因为主人丧失了圈养的能力，也有些小动物，仅仅是因为年纪大了，便被遗弃。

钱凤英到处寻找这些被抛弃的动物，假若有认识她的人看到了流浪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通知她，钱凤英就会去把它们捡回来收养。

曾经有一次，她一天捡回了18条小狗。

这么多年了，钱凤英已经救助了数不清的小动物，兔子、狗、猫、鸡、鸭……那片废弃的工地中已有超过七十间棚舍，钱凤英几乎是以一己之力，为这些无家可归的动物们造了一个家。

“从前年开始，萧山这里就开始拆迁，拆迁了以后，原来的人家都搬走了，土狗没有地方养，人家也就不要了。他们送来很多小狗，我把它们慢慢养大，要是没人领养，我就继续养着它们。”

▲被收养的小狗们

养一只宠物的同时也意味着承担了一份责任，背负了一个生命，钱凤英捡起这400多只被放弃的生命，同时背起了400多份责任。

每天早晨六点，她便起床烧水、做饭、打扫狗舍，一忙就是一上午。救助站有一个冰柜，里面放着钱凤英从新塘街道免费领取的400多支疫苗，每年钱凤英都会亲手给救助站的猫猫狗狗打疫苗，一年打两次。

虹泰宠物医院距离救助站不远，钱凤英是这里的常客，小动物生病了，钱凤英就会带它们去这里看病。

▲钱凤英正在做饭

救助站只有钱凤英和志愿者，没有工资和补贴，钱凤英生活拮据，她的手腕上面布满了红色的伤痕，都是被狗咬的，可是她却舍不得花钱去打疫苗。“打疫苗太贵了，100块，能给狗狗买很多吃的了，我死了就死了……没办法啊。”

近几年有很多杭州本地的大学生、以及社会上的热心人士会帮钱凤英宣传救助站，救助站的处境相对变好了一些，每天都有志愿者来帮忙，会有很多好心人捐钱、捐狗粮。

“前几天有个上海来的大学生，看到我家狗生病了，隔天就给我打了五千，让我一定治好它。”钱凤英感激这些人的帮助，“他们都是好人。”

▲摆在救助站的狗粮

然而钱凤英的收养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

有些前来捐物的人因为不懂狗粮，贪图便宜，送来了几袋过期的狗粮，钱凤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狗粮喂给小狗们吃，结果狗狗吃后出现了集体腹泻的情况，甚至有几只未成年的小狗因为腹泻严重病死了，钱凤英忙前忙后花了1万多用来给他们治病。

她无奈地说：“我没文化，不懂这些，很容易就会叫人骗了呀......”

救助站的小动物是可以领养的，不过想要领养必须具备能够承担圈养宠物责任的能力，

“没有别的要求，但是必须要有一个家，不能是租的房子。”钱凤英会经常给领养者打电话询问近况，她认为既然选择了领养，就必须负责任，不能只是一时兴起。丢弃了那些动物的人，都是不负责任的人。

曾经钱凤英遇到过将小猫领养回学校做实验的学生，所以对于领养的人，她要求很严格，这么多年也练就了识别骗子的能力，谁是真心想要领养，谁是想领回去做狗肉、贩卖，她一眼就看得出来。

“它们都很听话的，”钱凤英哽咽地说，“如果不是真心想养它们，我不会送出去。”

用动物和信念支撑起的生活

钱凤英爱救助站的每一只小动物，它们全部都是她亲手抱回来的，“每一条狗我都喜欢，有的狗缠人，有的不缠人。”钱凤英脸上笑呵呵的，“每一条狗我都认识的！我给它们都起了名字，这只叫江西，这只叫杭州，那是馒头！我的狗太多了，实在不知道起什么名字，我就叫他们黄瓜、面包、馒头……不过每一只我都记得名字的！”

▲狗舍里的小狗

钱凤英的丈夫已经去世了，她有两个女儿。办流浪狗救助站以前，她在做一些小本生意，早上八点出门，傍晚回家，虽然累一些，却也能挣到钱。

现在的她每天都生活在救助站，晚上一个人睡在救助站简陋的单人床上面，每年只有过年的那一天会回家，和女儿女婿一起吃顿饭，吃完饭就会回去陪伴它的动物们。

女儿曾经反对过钱凤英办救助站，毕竟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还存在许多风险的事。但看到钱凤英这么多年的坚持，她的女儿也不再反对了。

钱凤英信佛。在救助站一片杂乱的水泥地上，摆放着一个莲花状的音响，播放着佛教音乐。“我信佛，这个音响是北京来的信佛的人送给我的。”

但是因为平时要照顾动物们，她没有时间去参加活动礼佛，偶尔有空闲的话，她便在救助站念佛念经。佛教能给钱凤英力量，也让她更加坚定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救助站所在的地方正面临拆迁，这么多动物与钱凤英该何去何从，成了一个大问题，钱凤英也一直在为这件事情奔波。

有人提议和当地的其他救助机构合作，但她都拒绝了“我不喜欢合作，我没有文化，他们有文化，我们做事的办法不同，合不来，小动物我都要自己养的。”钱凤英带着小动物们生活了25年，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她并不愿意打破这种方式去与不熟悉的人合作。

救助站位于杭州市萧山区一个偏僻的城中村，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步履匆匆的上班族，道路上尘土飞扬，到处都在施工，路上大多是老人与穿着工服的工人，天空是灰的。

钱凤英收拾着地上的锅碗瓢盆，打开煮饭机，米饭与肉的香气扑面而来，她要给动物们喂食了，等小动物们吃完饭，她便要去处理拆迁的事，为她与它们寻找新的栖息之地。

▲救助站的标牌

Ps:救助站地址：杭州市萧山区通惠南路琴山下社区琴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