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带不走的父爱 是记忆中的月季花
翻着旧时的老照片,看到照片上的父亲,彼时尚且年轻,大约五十出头,坐在单位大院里花坛的水池沿上,背后是一座青灰色的假山,一个凸睛怒眼的龙头塑像正汩汩往外吐着一条水柱,父亲穿着浅绿色的短袖制服,双手相握,放在交叉翘起的二郎腿膝盖上,最前方是一株开得正艳的红色月季花,挡着父亲一部分腿。大朵大朵的花盘,鼓胀的花苞,向人们宣示着它旺盛的生命力。父亲头发尚且浓密,脸上带着微笑,清瘦的脸上却流露出一种生活的苦相。
那时候,我和姐姐因为上学,从生长的农村被爸爸接到他单位宿舍生活,孩提时的记忆中,那个院子很大,里面有一片小树林,一条长长的林荫通道连接了前方的办公区与后院的家属宿舍区。那片长长的小树林,是我们玩乐的天堂,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有桃花,李花,梅花,甚至还有一株樱花,以及家属楼前台阶两边的月季花。
那两株月季花足有半人高,立在楼前台阶两侧,就像宿舍楼的一道门,迎送着进进出出的人们,下了台阶,便是那条林荫道。记忆中,年幼的我便总坐在这丛月季花下的台阶上,等待着爸爸下班回来。
那时,爸爸还年轻,瘦瘦高高,常年穿着制服,夏天是浅绿色的工装式短袖衬衫,春秋季穿着灰蓝黑的中山装,冬季再加一件黑色的制服大衣,一年四季提着扁扁方方的公文包。
有段时间,妈妈还在老家,一个男人的照顾终究是少了几分细心,我两个膝盖后弯处长了癣疥,因为体位的伸缩改变,总被牵扯的鲜血淋淋。有一次,爸爸拿着棉枝,药水,给我细细地消毒上药,爸爸低着头,一边上着药,低低地对着我说了一句:好孩子,是爸爸不好,没有照顾好你……似语带哽咽。时隔多年,无论时空如何改变,这一幕永远刻在了我的心中,那一时刻,尚且年幼的我,也能感受到来自父亲的深沉真切的爱。
后来,妈妈也带着妹妹过来一起生活,孩子多,空间又小,妈妈没有工作,终日在家操劳家务,生活全凭爸爸一人的工资,沉重的负担,日子过得再精打细算,却也总是捉襟见肘。
贫贱夫妻百事哀,因为经济的压力,父母之间的气氛也紧张.爸爸却性格阴郁,遇事并不发火,也从不打骂我们,可是每当他的脸一阴沉下来,我们便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当我们犯了错,他虽不打骂,可是沉着脸说的话,却一句句似重锤在心中。
然而,素日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爸爸,在我们面前,也会有不计形象搞怪的时候.某一次甚至还故意穿上裙子,在我们面前搞怪地扭来扭去,逗得我们哈哈大笑。我的性格之中总带些出其不意的幽默,想来也是深受爸爸影响.
追生儿子追了那么多年之后,说是认命也好,为了我们几姐妹也好。最后,毕竟他终究说服了自己,改变了脑中原来固有的观念,用心去培养我们姐妹几个好好读书,在我们的教育之路上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耐心与心血。
那些年里,即使日子再难,他也不曾让我们过分感受到金钱的拮倨,我们想要买的,应该有的,并不比别人少很多。家里可以省吃俭用,却不能少了为我们学习订的作文期刊,学习用品更是未曾少过.
自从我们上中学以后,站在月季花前面翘首以待的变成了爸爸,每天中午,晚上,他计算着我和姐姐放学回家的时间,就那样站在月季花前面踱着方步,不紧不慢地等待我们回家吃饭。
我们从懵懂儿童,长成和爸爸差不多高的个子,而爸爸却逐渐老去,头发越来越少,背也开始勾了起来,往日瘦高的个已变成了一个微驼着背的小老头。
那些年里,因为种种原因,爸爸或许并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是在我的心中,他是个不折不扣称值的好爸爸,给了幼小的我们完整又圆满的父爱.他的清高孤傲,教会了我们洁身自好的处世哲学,他的担当使女儿们并不因为清贫而在人前自卑,他的细致入微,使女儿们因为有了父亲最细腻的爱而内心充满了阳光。
爸爸因病乍然去世的头几年,心中总是无法接受爸爸再也不能回来的现实,总觉得他不过是和一起退休的钓友们一起出去钓几天鱼,过不几天便又带着一桶鱼喜笑颜开地回来。每回在街上看到清瘦的高个小老头,总忍不住看多几眼,似乎看到了爸爸的影子。
距今,父亲已去世二十多年,时光不紧不慢,终究带走一切,爸爸曾经给予过的满腔父爱,深深镌刻在心中,时空变幻,如今,我为人妻,为人母,却唯独不是谁的儿。那一声爸爸,早已停封在我十八岁的那一年,唯有偶尔梦回故里,才能在梦中唤一声父亲,一声呼唤,醒来已是泪湿枕巾。
又是一年父亲节,惟愿天下的父亲都能安享晚年,与儿女们共享天伦之乐;愿天下的儿女,都能依偎老父膝下,无论年纪多大,永远是父亲的面前的小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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