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的陶崇园 没等来三十年河西 就亡在三十年河东
死亡很可怕,但绝对不是最可怕的。孟子早在几千年前就说过,“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意思便是,世间还有比死亡更重要的事。陶崇园死了,并不是说明他绝对勇敢,而是说明存在着比死亡更可怕的梦魇。
古龙也曾借萧十一郎之口悠悠说道,“一个人要活下去,就得忍耐……忍受孤独,忍受寂寞,忍受轻视,忍受痛苦,只有从忍耐中获得快乐”,死亡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而活着却是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忧愁,所以,司马迁是伟大的,不仅是因为编写了《史记》,更重要的是,司马迁在遭受莫大凌辱后,仍然强忍着活了下来。故而,令人最钦佩的不是慨然赴死,而是有所希冀无坚不摧地活着。
陶崇园曾经就是这样子的啊。陶崇园来自武汉城郊的农村,母亲打工,月工资两千多,父亲在老家养鱼,一年下来也就挣两万,家境不说是一贫如洗,足可称为底层寒门。
蔡翔在《底层》里写道,“我不赞美贫穷,相反,我对贫穷怀有一种深深的敌视,我没有理由蔑视穷人对富裕的向往之心。我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地知道,对于底层,贫穷意味着什么,富裕又意味着什么。对于底层来说,革命或者其他的什么诱惑,目的无非是让生活——实实在在的生活——更加富裕也更加美好”。
底层永身背负着一个不言自明的理想——更加富裕更加美好,如薪火相传,似愚公移山,祖辈把火种传递给父辈,父辈又把火把传递给陶崇园。而在陶崇园乃至千千万万中国家庭看来,上学读书是一条相对安稳而宽阔明亮的大路,直接连通着人间富贵,“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车马多簇簇”,听着总有些庸俗,可嚼起来是实实在在的幸福。
曾有诗言,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旷荡恩无涯,也有诗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春风得意之前,总得寒窗苦读;在柳暗花明之前,历经峰回路转。
于是,陶崇园用功读书,所幸不负众望,高中时经常老第一,考上武汉理工大学算是发挥失常。
于是,陶崇园说着梦话,“这一行乘以多少加上这一列……”,就连做梦也在想着线性代数。
于是,陶崇园努力学习,晚自习上,老是最后走的那一个,在学业上,年年都拿奖学金。
于是,陶崇园忍辱负重,拜入王攀的师门,下了跪,听说还“认”王攀作了“义父”。
或许,在陶崇园看来,这些经历是成功前必须的阵痛,是花开前沾染的月光,是富贵还乡前夜行的黑暗,总归是有灿烂归途的,是有了然期待的,是有燎原希望的。或许,在那时的陶崇园心中,未来是美好的,自己是可以走出当前种种不如意所形成的泥沼的。
不幸的是,陶崇园低估了来自于现实的恶意,王攀对他生命的黏性早已深入骨髓。
陶崇园生前曾对母亲说道,“我感觉我要崩溃了,我不晓得怎样摆脱王老师”。
母亲劝他说,“再忍忍吧,能不翻脸就不翻脸,再挺几个月就过去了”。
陶崇园回答道,“妈,我的心里你不明白。”
说完这句话后不久,陶崇园便跳楼身亡了。那时的陶崇园,已自认难以逃脱王攀的掌握,自知再难脱身而去,星辉黯淡,前路渺茫,金子终究埋在土里,希望终究失落于半路,换句话说,魂没了,人还在,有什么意义呢?
俗话说,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但是,总有人还没等到三十年河西,便亡在三十年的河东。回顾陶崇园的一生,前半生以希望入世,虽贫穷却奋发向上,后半生以绝望离世,失魂落魄而功亏一篑。
《基督山伯爵》里写道,“人类的一切智慧是包含在这四个字里面的:‘等待’和‘希望’”。在遇见王攀之前,陶崇园饱含希望,充满期待,不管他有没有意识到,这都是一种宝贵的品质;在遇见王攀之后,陶崇园受其所累,不堪重负,可不管怎样,陶崇园若能保有希望,静静等待,而不是纵身一跃,肯定会有不一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