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跃进渠随想（沧海一舟）
文/沧海一舟
水是人类生存的基本条件，对于水，人类有着刻骨铭心的认识和重视。纵观世界五大文明，非洲的尼罗河文明，西亚的两河文明，南亚的印度恒河文明，我国的黄河文明和长江文明，莫不与水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可以说，没有水就没有世界五大文明的诞生，就没有延续至今的人类社会。人类对水是顶礼膜拜的。择水而居，沿水而生，是人类对水的智慧选择。现在，让我们将目光投向太行东麓余脉、安阳西南25公里的小南海。据科学家考证，远古时期，这里曾是一片碧波荡漾的大海。大约13000年前，我们的祖先就生活在这片大海西面山上的洞穴里。那些不规则的山洞是祖先们的天然宫殿。那时，小南海一带水草丰美，食物来源足以保证他们的生存和繁衍。这就是旧石器时代著名的“小南海文化”！但是，现在小南海地区的自然境况呢？除了小南海那一汪水面外，周围则是荒山秃岭、岩石裸露、土地粗裂，就连我们的母亲河洹河在这里也是一脉细流。安阳县都里、磊口、许家沟、伦掌、马家等几个乡镇就分布在这里，我们习惯上称之为安阳县西部山区。
择水而居，沿水而生，表现出人类在自然面前的高度依赖。沧海桑田，世事巨变，曾经是大海的安阳县西部山区早已水落石出，成为一片奔腾的山岭，土薄石厚，水源奇缺。但是，人们依然对水抱有美丽的幻想。这里的杨家河、东水村、好井村等村庄，本来无河无水，人们在村名里加上河、水、井字，那是寄托着人们想水、盼水的美好愿望。因为严重缺水，这里山穷、地穷、人更穷。人类依然要生存。当宝贵的水资源限制了人类活动时，人类也表现出了十分可贵的与自然抗争的精神。跃进渠就是安阳县人民与自然抗争的胜利成果，是安阳县人民向自然求自由的壮丽颂歌。
跃进渠，这是后来命名的名字，当时就叫“引漳入安”。一个“引”字，笔画简单，却承受了十分丰富和沉重的内容：将漳河水牵引到安阳县西部山区。这要削平300多个大山头，跨越400余条河涧，建桥、闸、涵洞、隧洞及各种渡槽995个。这个“引”字的主体是自带干粮、行李的数万民工；时间是1958年至1977年，历经大跃进、三年自然灾害困难和“文革”时期；工具是铁锨、镢头、铁锤、钢钎等。这期间，由于“大跃进”大办钢铁、三年自然灾害和“文革”的影响，工程遭遇了两下三上。1968年11月，跃进渠工程第三次开工。当其时也，数万民工从安阳县四面八方开进太行山深处、漳河南岸。他们冒严寒、挖窑洞、搭草棚，安营扎寨。他们奋战在崇山峻岭之中，出没在悬崖峭壁之上，逢山钻洞，遇沟架桥。在建设过程中，安阳县人民克服了难以想象的困难。没有石灰自己烧，没有水泥自己造，没有钢钎自己打，没有炸药自己碾，不会技术干中学……
在跃进渠施工过程中，当年的建设者们遭遇的困难是难以想象的。群众是真正的英雄，我们的英雄们开动脑筋，想方设法，土法上马，克服了一个个困难，保证了工程的顺利进展。群英渡槽和东方红渡槽是跃进渠的两大渡槽，也是跃进渠的重点工程项目，它们是“土法上马”的典范！
群英渡槽是跃进渠上的最大的空腹式石拱渡槽 ，它西起老爷岭，东至石门崭，单孔飞架在都里乡上寺坪村东南的跃蛟沟之上，全长70米，最大建筑高31米。跨径50米。最大的拱石1150公斤重，是用8根杠子16人抬。我们不难想象，当时的民工是迈着怎样沉重的脚步、挥洒着一把一把的汗水、喊着怎样响亮的号子，在斜坡上慢慢移动，将这块巨石移动到位的。
东方红渡槽位于林州市砚花水村，是跃进渠上具有现代化水平的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渡槽，凌空飞架在沙湾沟的两个山头之间，长118米，高47米，单孔净跨64米。谁能想象得到，是民工们仅靠自制的一根重20多吨、高52米的“老杆”和一根重16吨、高51.5米的灵机扒杆，仅用7天时间就完成了拱肋吊装工程。
……
依靠群众智慧，土法上马，攻克难关，像群英渡槽和东方红渡槽这样的例子还很多、很多。跃进渠的成功修建，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精神的胜利，也是工匠们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完美结果。跃进渠通水40年了，无论是渡槽还是涵洞，至今滴水不漏，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40年后的今天，纵然有先进的施工机械，有高速运行的计算机辅助设计，我们还是看到某某省份的刚刚竣工的桥梁垮塌了，某某城市正在施工的高楼倾斜了，某某城市刚刚铺设的管道渗水了，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正因为如此，当年跃进渠的工匠们完全称得上“大国工匠”这个光荣的称号！跃进渠的成功修建，毫无疑问是大国工匠的胜利！
十年苦斗，147公里长的总干渠、东干渠、南干渠,840多公里长的支、斗、农渠，在劳动者的手下诞生。漳河水像一位衣袂飘飘的女子来到了她的第二故乡。从此，太行山东麓、安阳县西部山区这片山地，受到了水的滋润、水的抚慰。从空中俯瞰，跃进渠大渠如龙、如干，小渠如蛇、如线，环绕群山之间，清水潺潺，流泉飞玉，成为安阳西部山区一道亮丽的“水上长城”！山文明与水文明，从此在这里交融了。山与水从此开始了经久不息的对话。对这方山地的生灵来说，跃进渠的诞生，漳河水的到来，是安阳县西部山区生命史上最大的事件。
作为一个水利工程，跃进渠已经屹立在太行山东麓。“跃进”，明显带着那个时代的特征；“跃进”更带着一种激情的动作，带着一股无坚不摧的伟力！隋朝的京杭大运河，也是人工开凿的水道，它与跃进渠相比，无非更长更宽。若论艰巨，大运河在平原，跃进渠在山上；大运河是隋炀帝举一国之力的工程，跃进渠则是一县人民所为。与大运河相比，跃进渠也毫不逊色！
著名作家唐兴顺先生曾这样赞美林州红旗渠：“她是人在激动中的一次创造，创造后连创造她的人都怀疑起自己来。这就好比画家创作完一部作品，作家写完一篇文章，或美轮美奂，或气吞山河，那象外之色，那神来之句，怎么会从自己的笔端流出？平静下来回忆铭刻在心灵上的一幕幕印记，这奇迹确实是人类自己创造的。”红旗渠是“引漳入林”，跃进渠是“引漳入安”，都是太行山上的“水上长城”，都是人类创造的奇迹。跃进渠印证了人类在自然面前的价值和力量，跃进渠作为一种精神和独立存在已被镌刻在太行山上。这存在和精神不仅感动了安阳县人民，也感动了河南省委省政府的领导。“引漳入安”庆典这天，五万参会人员高唱《东方红》，歌声惊天动地、响彻云霄。省领导刘建勋、胡立教为跃进渠开闸放水剪彩。1971年，中央电视台《今日中国》专题拍摄和介绍了跃进渠，跃进渠更是声名远播。原中共中央委员、驻法国大使黄镇，在改任驻美国联络处主任回国时，专程参观了跃进渠。当接待人员向他介绍跃进渠渡槽的设计和施工仅由本县几个技术人员和地方民工参与，靠的是“土专家”和“土方法”建成时，深表惊讶，连连击掌称赞。跃进渠宏伟的工程、巧妙地结构、较高的科技含量，更是让黄镇钦佩不已。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宣传力度的不断扩大，跃进渠必将像伟大的红旗渠一样，以多种形式传遍祖国的四面八方，并走向世界。
跃进渠工程通水40年来，惠及河南、河北两省三县13个乡镇400余个村庄，共计引水50亿立方米，浇地600万亩次，同时解决了安阳县西部7个乡镇8万人的吃水难题，增产粮食10亿公斤，补充了安阳西部的地下水资源。渠水悠悠流淌，滋润这片山地的一代代生灵，是当年建设者的初衷，也是我们的美好愿景。
如今，跃进渠像一条银色的飘带，优雅地飘动在蓝天白云之上，飘动在太行山的怀抱里。昔日的荒山秃岭，已成为名闻遐迩的风景名胜。春天，春风吹拂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山花烂漫，蝶飞蜂舞。夏日，百花竟放，山清水秀，庄稼、树木张扬着蓬勃的力量，让这片山地生机勃勃。到了秋季，天高气爽，山果飘香，五谷丰硕，农家喜气洋洋。秋天走了，冬天来了，这里又是另一种景色：山舞银蛇，天地一片白茫茫，成了雪的世界。此时，山上树木的枝杈或横或竖，肆意地伸向天空，犹如一幅幅色彩浓淡相间水墨画。跃进渠让千百年来的荒山野岭变成了人间乐园。
跃进渠通水40年了，这个集引、灌、提、蓄为一体的大型水利工程，未来的命运如何？我们可以做出多种推测。水量充足，波光粼粼，永远像玉带一样飘动在太行山的怀抱里，滋润这一方生灵，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前景。但是，由于自然的原因，华北地区大面积干旱不断蔓延，导致跃进渠水源漳河的经常性断流。近年来，跃进渠更是多次断流。严峻的现实情况也许让我们看到她的的另一种命运：她运送水的功能会丧失殆尽，终有一天会变成一条干渠。即便如此，跃进渠作为人类向自然抗争的突出表现，以及由此铸就的“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科学求实、团结协作、无私奉献”的跃进渠精神，必将存在于天地之间，必将长久地影响这片土地上一代一代的人们……
2017-09-18
【作者简介】沧海一舟，本名司自铎。会计工作者，安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在《安阳日报》《安阳晚报》《文源》《东方今报》《散文网》《豫记》等媒体发表多篇散文，部分作品获得省、市级奖励。散文《安阳老城的胡同》在《豫记》发表后，被《河南网》《搜狐网》《猛犸网》转发，并被黑龙江大学研究生院社会学专业编入阅读资料。现为《散文诗歌分享画》合伙创始人，创作团队首席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