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中故事｜河畔书香
2018-11-21 20:07 | 浙江新闻客户端 | 通讯员 姜剑涛
岁月如梭，倏忽间，离开母校江山中学已足足半个多世纪，然而那一段曾经度过的岁月却铭记于心，珍藏于胸，已然成了我人生一笔可贵财富。
宁静祥和的知识殿堂
无论身居何处，不知有多少次，我的灵魂都会不由自主地飞回故乡小城，飞向母校故园……
最先出现在梦境中的往往是校园旁那一带脉脉的流水。
母校位于小城北部，西山东麓，东邻县委机关的大院，南靠兵役局和人武部。西边是县河，由南往北流至半路来了个90度的转弯，往东径直流向县政府大院。县河像是一把角尺，既把校园划成了南北两个区块，又将南边的生活区与校园西边的市民住宅区隔离开。
连接校园南北的是那座架在县河上的石板桥。
学校大门就在县河由西往东的拐角处。进门后的石子路，沿着县河北岸往东延伸至桥头。
站在桥头，往北转就进入教学区，往南过桥是生活区。
生活区从北往南依次是总务处、大礼堂、男生宿舍、女生宿舍及食堂。这是一片格式与高低大小都参差不一的砖瓦结构的平房。礼堂最高，总务处小院稍矮。但它们绵延相连，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大型室内空间。
从桥头往南行，先穿过总务处小院，从礼堂北侧进去便会看到礼堂的东头是个舞台，西头及两旁摆着高低杆、跳箱、木马等体育用具。这儿既是我们师生集会之处，又是体育课的室内运动场地。
礼堂的南侧东西各有一扇小门，连接着两条并行的南北走向的长廊，走廊两旁是一间间大小不一的房间。从北往南先是男生宿舍，再是女生宿舍，最后是食堂和厨房。
在宿舍区与食堂之间，有个不太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口水井，高高的井栏四周有片水泥地，这儿就是我们蒸饭前淘米及洗衣服的地方。
形状与大小不一的男女生宿舍里，唯一的摆设就是清一色的单人双层木板床。为了节约空间，它们多数都靠墙并列，连成一片双层大统铺。我们大抵头靠墙壁，脚朝过道而眠。这样一来，不仅没了夜间枕头落地的懊恼，而且多个枕头相接，耳鬓厮磨，连睡梦中都不孤单！若是头顶的是临河的这面墙，那就更惬意了－可谓“头枕县河绿水眠，酣然入梦赛神仙。”
直到今天，我还常常对那段县河心存感激，因为它既为我们隔开了河西岸市井的喧嚣，又让对岸远处榨油厂浓郁的菜籽油香味毫无障碍地飘荡过来，让我在睡梦中都能闻得到。
要知道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里，新榨菜籽油的馥郁香味简直沁人心脾……
还有轻盈地耸立于河面转角处的古旧的八角亭，每当刮风之夜，亭子飞檐端尖上悬着的铜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夜空，在睡梦中听起来简直是天籁……
我们每人每月交八元钱的伙食费，起先，每星期还能吃到一次肉类食物，到后来就几乎只有白菜、萝卜、酸菜豆腐汤之类了。
食堂里只有桌子没有凳子。每张桌子配一只小脸盆似的大盆和八只粗瓷碗。我们每八个人一桌。开饭前，厨工先把菜肴盛到那些大盆里，开饭时，我们再由八人中的一人将大盆中的菜分盛到那八只瓷碗里。
那是真正的粗茶淡饭，但我们总是吃得那么有滋有味。也许是上了半天课真的饿了；也许是辛苦了半天后才得到轻松，记忆中饭桌上的我们总是笑声不断，尤其是我所在的这桌女生，笑得最响的往往是高三时转学衢二中的施英英。
有时运气好的话，食堂的师傅们会让需要的同学们——一般来说男生特别感觉饥饿－－到窗口排队，用零钱购买食堂多烧的菜。
偶而，也有不用自己蒸饭，由食堂统一煮番薯粥，大家排队购买……
直到今天我还常常记得，那些经过辛辛苦苦排队的男生，端着一碗水煮甘蓝菜往回走时，脸上洋溢着那种愉悦表情，简直有点像战士刚刚从前线凯旋……
我还会常常忆起当年母校食堂大桶大桶带皮煮的番薯粥。在那冒着腾腾热气的粥桶中，或黄或白的薯块裹缠着紫红的薯皮，望去色彩斑斓，吃着甜糯喷香……
石桥北面是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由南到北依次是老教室区、新教学楼和大操场。
老教室区的主体其实是一幢宽大的平房，它有一南一北两个天井。这两个东西长南北窄的天井将那大平房隔成了三个长条形空间：南面临河一排小房间，供老师们居住兼办公；靠北的二个长方形区域分别被隔成二个教室－－高中后二年我们丁班的教室就在它们的西头。
老教室区的东头毗连着一片小屋，里面的若干个房间也供教师的休憩与办公－－我们丁班的班主任王梅芬老师与副教导主任杨怀仁老师（他也是我们的高中第二任的语文老师），他们俩就住在这片房子的东南角，那是一个小小的套间，里面却有两三个书架……
老教室区的西侧有一片小小的操场，在它的西头有个坐西朝东的平房，里面是学校图书馆及阅览室，每当课外活动，我就爱往它那儿钻。
从桥头进入老教学区的大通道，由南往北从正中穿越老教室，像是汉字里的一竖，将那两个狭长的天井从正中一笔划过，形成一个大大的“串”字。而且这一竖继续往北延伸、穿越新教学楼后一直伸长至最北面的大操场。
老教室后面的新教学楼，是我们校园里唯一的一座钢筋水泥结构的二层楼楼房。它呈倒“凹”字形结构，上下各有六个教室。高一刚进校时，我们的教室就在其中。
教学楼北面窗外是那条小小的护城河，河北面是个有四百米跑道的大操场。操场北面那个露天主席台后边有座小小的一字形小平房，是我们的物理化学实验室。
操场的外面、北面和东面已是小城北郊的旷野，只西边是一条通向火车站的冷僻公路。
嗬，母校故园，那是一座何等宁静、祥和的知识殿堂！它又是一个何等地充满青春气息与明媚阳光的人间乐园！
风华正茂的同窗
每当我神游母校，县河北岸这一大片天地最是令我踯躅徘徊、流连忘返！
因为这儿永存着我的青春，我的梦想；永驻着我那一大批风华正茂的同窗……
每当我神游母校，我会情不自禁地首先奔往63届高中丁班的教室，去寻找我那些花样年华的同窗：
我会先找到我高中时的三位同桌：中等身材、白净秀美、成熟懂事的毛立平，我忘不了她那若有所思的表情；身材高挑、面容靓丽、开朗乐观的毛淑妹，记忆犹新的是她在球场上投篮时的矫健身影；身段苗条、眉清目秀、性格温和的张桂兰，她的那件浅色碎花连衣裙与她的美丽形象相得益彰。
接着我会去寻找曾经的“打虎英雄”王圆爱，其实她是个身形与面貌都很秀气的女孩，且性格随和、很会关心照顾别人，不知怎的，我进高中不久便与她成了好朋友，也许是因为此，班主任王老师曾安排我与她结成“一帮一、一对红”的伙伴。
我会去看那时的”校花”姚美娟，再一次欣赏她那有着优美曲线的、婀娜多姿的身材，再一次欣赏她表情丰富的漂亮脸蛋与那顾盼传神的媚人双眼。
我会去看望方面孔、白皮肤、纯朴聪明、戴近视眼镜的刘闽年；去会一会相貌端庄、面色红润、头发细柔卷曲、性格文静的徐仙玉；去看一眼短小精悍、大眼厚唇、直率泼辣的朱惠芬；去见一见那一对班上的同胞兄妹－沉默寡言的姜豪敏与活泼可爱的姜淑蓉……
当然，还应该见一见坐在我周围的男生：
朴实厚道的团支部书记童日强；任劳任怨的生活委员汪景初；虽有几根少年白的头发而笑容却似孩儿般灿烂的戴学明；中等个儿、俊朗帅气、聪明自信，人称“法家”的郑绍连；性格文静得像个女孩，从不与人争论的姜裕喜；白净的娃娃脸上眼睫毛又黑又长，内向倔强、特立独行的“气功师”龚贤臣；性格随和、终日笑呵呵的何石尧；方正面孔、中等身材，为人仗义的周植生；温文尔雅、英俊潇洒的刘喜臣……
神游母校，寻访丁班同窗，最适宜在自习课的时候，因为只有这时，全班同学会超越男女间屏障，边做作业边毫无顾忌地、你一言我一语地大声争论：“这道几何题该这样证明！”“那个应用题该套那个方程式！”“这儿该用这个公式！”“那里要用那条定律！”
有时也会海阔天空地争论：“苏修与美帝串通一气来对付我们怎么办？”“什么时候我们能赶超英美？”
当然，偶而也会渗进一些玩笑及班内外新闻。
每当这种时候，坐在教室最后面的姜文熊与最前边的徐耀武往往遥相呼应、插科打诨、大出风头。
他们俩是一对开心果。两人年龄相同，形象迥异：姜文熊方脸长耳、鼻直口方、相貌堂堂，个头是全班冠军；徐耀武身材瘦小，肤白脸尖，个儿属全班末尾。耀武精灵古怪、伶牙利齿、言辞犀利；文熊憨头憨脑，幽默风趣。两人偏爱南北呼应，打趣辩嘴。往往是徐耀武挑起争端，姜文熊用“三句半”里末句似的滑稽话引起哄堂大笑。
神游母校，当然少不了要会会当年同届并不同班的学友……
教室门前走廊，那是当年我们同届四个班女生课间时嘁嘁喳喳的汇聚之地。
在那儿我可以看到初中时的同班好友姜翠文，吴子武，严香菊。刚进高中，在教室外见到吴子武、严香菊那娇小玲珑的熟悉身影，能望见姜翠文那亲切可爱的小脸，我心里会有一种安全与慰藉。或许她们也有同感。记得写得一手好字的严香菊在上完进高中后的第一堂英语课后，居然兴冲冲地从走廊的东头跑到西头，像报导头等新闻似地大声对我说：“你知道吗？英语中的“早上好”就是“古得莫你”（江山话：狗都骂你）！
就在那走廊上，我逐渐地熟悉了同级不同班的同学－当然主要是女生。好像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即使是同班，一旦走出教室，男生与女生便不交谈。
就在那走廊上，我认识了模样端庄、鼻梁高挺、学业优秀的朱敏敏；认识了脸孔白晰、眼睛乌黑、为人厚道、做事干练的严菊爱；认识了肌肤白净细腻，五官秀美可人，步态摇曳生姿的周媛仙；认识了一双大眼睛灵活又传神的徐香琴；认识了身段适中、五官精致的唐媛；认识了端庄秀美、苗条可人的周陆安；小巧玲珑、眉清目秀的徐毓椒；认识了脸色苍白、衣裤偏短的郭美莲……
在走廊上，我也逐渐地熟悉了当年女生中的“名流”：甲班浓眉大眼、高大魁梧的张鲁凤，身材高挑、五官俊俏的尤秀英；乙班高个儿、大眼睛的刘俊凤，和大高个儿、性格豪爽爱打乒乓的吴仙玉，加上我们丁班的姚美娟与张桂兰。
大概由于语言出身等原因，她们几个常亲密地的聚集一起，穿行于我们这些大都来自贫困农村，身形相对瘦弱，个子参差不一的江南女孩中。每当这种时候，她们几位那高挑健美的体形、清一色的大长辫、时髦的穿着与流畅的普通话，都给人一种超凡脱俗、鹤立鸡群的感觉。
当然那只是当年的感觉，其实，若是把我们同一届同学比作是母校校园中同一棵桃树上的千百朵桃花，这些花儿当然有骄傲地站在高高的枝头、尽情地舒展着花瓣，充分地开放着的；也有躲在枝杈间、羞涩地打着朵儿的。
年富力强的师长
神游母校故园，我会坐进教室，去再一次聆听恩师们的谆谆教诲：
我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王梅芬，肌肤白净，五官秀美，身材匀称，身姿优美；穿着素朴，气质优雅，看到她就会想起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古语。她喜怒不形于色，却能令人望而生敬。在她面前，即使班上最调皮的男生也不敢造次。当然令我们敬畏的不仅仅是她外表严肃的表情，更是她教学中体现出的扎实的语文功底，严谨的教学风格，还有她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浓浓的书卷气……
忘不了她上课时的柔和优美的女中音，忘不了作文课时给我们的“一气呵成”的教导，记得我就是从高中开始养成一个习惯：写作文草稿时，对周围同学的动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我们的代数老师郑鸿友，他能把抽象乏味的数学讲得生动有趣，绝不枯燥。他那虽不浑厚却高亢热情带有浓浓的金华口音的普通话使我印象深刻，以至离别三十年后，在外地当我偶然经过他讲课的教室走廊时，便立即断定那是我多年前恩师郑先生……
我们的几何教师沈琳敏，他讲课时，胸有成竹从容不迫，仿佛他的肚子是个无穷大的宝库，给我们讲课时只是稍微取出一点点……
他的口头禅“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从那时开始便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物理老师王祖昌，宽脸盘，近视眼，高大魁梧，不苟言笑，但他讲解物理课本上的各种原理时，条分缕析，透彻易懂。
忘不了王老师一手提着热水瓶，一手牵着他那有些弱智的小儿子，走在校园的沿河路上那沉重的脚步……
忘不了化学老师余志德那戴近视镜的严肃面孔，也许由于他的好恶不言于表，直到今天，我还记得他曾经要求我们背熟的化学元素周期表与化学活性序列表……
政治教师姚良能，阔嘴巴泡泡眼，方正的脸上，常年戴副浅色深度近视镜，在那政治挂帅的年代，他讲的辩证法、阶级斗争理论在我们心目中简直是绝对真理。
体育老师孔繁瑞，方方的脸孔、黑红粗糙的皮肤，魁梧的身上常年穿一套洗得发白的运动服，说话时声音粗重沙哑。
神游母校故园，我会在操场遇到他。正是体育课考试跳高的时候，当我助跑到沙坑前，出于恐惧，我居然伸手一下拨开了架子上的横杆……
就在那一刹那，我瞥见了孔老师那无以名状的复杂表情。
我还在县河桥上遇见他，他仍然像当年一样，伸出弯曲着的手指，一边咚咚地弹着我的头顶，一边几分无奈地慨叹道：“你呀你呀－－太不平衡了！”
神游母校故园，进出时总会遇见传达室唯一的工友余其本，他黑脸圆眼，跛脚，记忆力特好，据说全校几百名学生，无论谁的家长来看子女，只要报出姓名，他立马就能将其引导到确切的教室甚至座位上……
你看此刻，他正一瘸一瘸地朝我走来，并将我拉向传达室内室的门框，指着上面的两条刻痕对我说：“你看你看！是学校把你养大了！”那两条刻痕，分别记录着我进高中时与离校前的身高位置……
神游母校，当然忘不了去拜望高大魁伟、气宇轩昂、德高望重而又平易近人的校长刘信善。
走进校门，一眼便可以望见石桥南边临河的那两间低矮的小屋。校长一家六口－－包括校长的长女、我的同班好友刘闽年就挤住在那两间旧房子里。
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位短发圆脸、善良谦和、朴实无华的刘师母；记得闽年的小妹候平蓬松着一头卷发，穿一件倒背罩衫的可爱模样。
刘校长不仅仅是身材高大伟岸为全校之最，他的学识资历，为人更是全校师生乃至社会的楷模。
再一次梦回母校故园，面对刘校长慈爱的目光，享受着刘师母温煦如春的招待，突然间我忆起教导主任冯发高老师，别看他外表严肃冷峻，其实内心对学生是一副热心肠；他就住在不远的从总务处通往礼堂的天井边上；六三届高中丙班的班主任、我们的政治老师姚良能就住在礼堂后的西角；还有我们丁班的第二任班主任英俊挺拔的林影老师、我们那位矮小精干的俄语老师许文龙、我们的数学老师郑鸿友（同时也是甲班的班主任）……几乎我们所有的班主任与任课老师就住在老教室区南沿与东头的那些小房间里……
全校教工，从校长到教师，一天24小时，他们全都守护在我们身旁，无论我们遇到学习上生活上的什么问题，近在咫尺的他们就会有求必应、随叫随到！
我突然明白：母校校园为什么会使我们这些离家住校的学生那么的温暖心安，正是师长们的日夜呵护啊！
呵！母校故园，你是我们成长的摇篮，更是我心灵的故乡！
作者简介
姜剑涛，女，原名姜东坑。1963年江山中学高中毕业。1968年7月毕业于浙江师范学院中文系。高级讲师。毕业后曾任中学、中专的语文教师。2000年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