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阳明学字:看我怎么才能做好事情?
王阳明成婚后,暂住在岳父的官邸。在书房中几箱纸,阳明就每天用这些纸练习书法。一年之后,盛纸的箱子都空空如也,书法也大有长进。
讲求于“事上磨炼”的阳明,在写字一事上,又是如何修炼自己呢?
怎样写好字?
刚开始习字,阳明对照着临摹名人字帖,刻苦练习,但是一段时间后,发现虽然写的字好看了些,但终究没有字帖字里行间透出来的韵味和精髓。
吾始学书,对模古帖,止得字形。
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临摹字帖,可以学习到写字的技巧,知道在哪里起承转合,但是字不只是手写出来的,更是内心良知的体现——
后举笔不轻落纸,静思凝虑,拟形于心,久之始得其法。
写字时,不轻易下笔书写,而是沉下心来,专心致志,先在心里描绘构思,最后挥毫立就,将内心所拟渲于纸上。
阳明书法
王阳明写字的方法其实与宋代绘画技艺如出一辙。
北宋名家范宽为了画他心中的山水,终日静坐在静谧的山林之中,体察周围自然中鸟鸣风声,无论是下雪还是月夜,都会在林中徘徊,以寻找山水之理。
这与以阴影效果表现形象生动的西方油画不同,范宽的画不仅仅只是描绘事物的形态,更多的是体现内心感悟到的山水形态背后的道理:
山的道理、水的道理、鸟鸣风声的道理,最后抽象出涵盖于万物的宇宙之心和天地之理,又将这天地一理泼墨于宣纸上,描绘出内心“胸中之沟壑”。
范宽,溪山行旅,在意不在物
范宽的山水画已不只是某处的山水自然,阳明的字也不只是单纯的点横撇捺,而是画者、书者内心良知在作画、在写字上的体现。
字为什么要写好?
心学讲求一个“敬”字,无论做什么都要怀有诚敬之心。
作为象山心学之源的北宋大儒,程颢在言及写字时,曾说:
某写字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是此学。
先儒程颢
心怀良知,心要致良知,就要在每一件事情上把良知体现出来,写字就是生活中无数件事情中的一件。不是刻意地追求字要写得多好,认真写字是因为内心的良知告诉我要去做好这件事情。
阳明对程颢的这句话深有感触:
既非要字好,又何学也?乃知古人随时随事只在心上学,此心精明,字好亦在其中矣。
如果我不追求字写得好看,又为什么要学写字呢?这是因为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在修炼自己的内心。内心纯精明白,写好字其实只是一个体现而已。
所以字为什么要写好?——
因为内心的良知告诉我,要写好字!
怎么样才能做好事情?
写字,关键不在字上,而在心里的敬。
做事,关键也不在具体的事上,而是看自己的内心是否诚敬。
既不要字好,所学何事?只不要字好一念,亦是不敬。
如果我不要字写得好看,是不是就不用学写字了?
只要产生了不要字写得好看这一个念头,就隐蔽了内心的良知而没有体现出来,就是没有做到诚敬。
阳明认为,刻意地追求字写得好看,与不去追求字写得好看,都违背了“敬”。
诚敬谦和
“敬”是内心良知的体现,刻意地追求字写得好看是因为受到了私欲的驱使——
“我的字写得好看,就能得到他人的赞赏”
“我的字写得好看,就能把字写得没我好的人比下去”
好名好利的私欲是良知的天敌,一旦内心被私欲蒙蔽,良知就无法显现,就像一面镜子蒙上了灰尘又怎么能正衣冠呢?
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拂拭灰尘,诚敬致良知:
所谓致知格物者,致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也。吾心之良知,即所谓天理也。致吾心之良知之天理于事事物物,则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矣。
致良知
阳明说:只要你的内心没有被好名、好利的私欲所蒙蔽,在每一件小事上致良知,还有什么事做不好呢?
那如何在每一件事情上致良知呢?就是去做你内心告诉你的真正正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