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斋解诗——《沈园二首》（宋·陆游）

沈园 二首

其一

城上斜阳画角哀， 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 曾是惊鸿照影来。

其二

梦断香消四十年， 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 犹吊遗踪一泫然。

陆游，字务观，号放翁，山阴（今绍兴）人，南宋著名爱国诗人。

据传，陆游年少时初娶表妹唐琬，夫妻恩爱，因唐琬不孕，为陆母所不喜，陆游被迫与唐琬分离。陆游依母亲心意，另娶王氏为妻，唐琬也迫于父命改嫁同郡赵士程。但陆游仍对唐婉念念不忘。十余年后，陆游春游，于沈园偶遇唐琬，伤感之余，在园壁题了著名的《钗头凤》词：“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唐琬看到后悲伤不已，也依律赋了一首《钗头凤》：“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雨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妆欢。瞒，瞒，瞒！”。此次邂逅不久唐琬便忧郁而死。陆游为此哀痛至甚，后又多次赋诗忆咏沈园 ，沈园亦由此而久负盛名。

《沈园二首》是距沈园邂逅唐婉已四十余年之后，陆游重游故地，触景生情而作，其中的思念缱绻之情丝毫未因时间的流逝而减弱。

第一首诗中诗人回忆四十年前沈园重逢的旧事，哀婉之情充溢字墨。

“城上斜阳画角哀”，时间已是黄昏，渲染出全诗的悲凉氛围，且远处的号角声凄婉幽怨，哀哀不绝，更给眼前的沈园赋予浓浓的悲伤色彩。一个“哀”字映射全篇，更是诗人当时心境的反映。这句诗描绘的悲境仿佛使读者身临其境。

次句即引出处于悲哀氛围中的“沈园”。陆游上次游览沈园与唐婉相遇已是四十年前，园中的池台景物早已不复可认。陆游对沈园具有特殊的感情，这是他与唐婉的永诀之所。这里留下了他和表妹相和的两首《钗头凤》。睹物思人，他多么渴望旧事重现。但现实太残酷了，如今不仅佳人早已作古，连景物也非复旧观。那么陆游此刻的心境，可见多么寥落。

站在陌生的沈园，陆游竭力寻找可以引起回忆的景物，他看到了“桥下春波绿”一如往日，，此景引起放翁更加“伤心”的回忆，“曾是惊鸿照影来”。四十年前，那“翩若惊鸿”的唐婉曾飘然降临在春波之上。过去的一切早已无可挽回，那照影惊鸿已一去不复返了。

第二首诗中陆游将自己对爱情的坚贞不渝展现的淋漓尽致。“梦断香消四十年”感叹唐婉溘然长逝，香消玉殒已四十年了，这一句充满了刻骨铭心之真情。次句既是写景，亦是自喻。沈园里的柳树已老，连柳絮都不再飘飞了。而陆游此时年逾古稀，正如园中老树，已无所作为，对个人生活更无追求。接下来一句“此身行作稽山土”，进一步说明自己的老迈，人生即将结束，亦将埋葬于会稽山下，而化为一捧黄土。收尾一句“犹吊遗踪一泫然”，点睛之笔，表达陆游对唐婉坚贞不渝之情，虽已半个世纪，但犹然思念不绝，尽管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但对唐婉的眷念之情永不泯灭。“泫然”两个字饱含陆游无比复杂的感情：其中有爱，有恨，有悔，百感交集而成“泫然欲泣”之态。

哀哉，惜哉，有情人天各一方，天人永隔，放翁的晚年，除了“家祭无忘告乃翁”的爱国之情，亦充满了追忆昔人的无限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