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既不是激烈的革命者 也不是保守党 他是坚实的改良派
孔子门下,不乏优秀的弟子,若非要在七十二贤人中分出个一二三来的话,最好学上进的一定是颜回,最勇敢的应是子路,最聪明机敏的一定又非子贡莫属。
颜回的上进好学是公认的,孔子自己也这么认为。鲁哀公有次与孔子聊到好学这个话题,就问孔子哪个弟子最好学,孔子就告诉他,“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颜回这个学生啊,是最好学,除此之外还能做到不迁怒于人,重复的过错也不会犯。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谈及好学,唯独举颜回,这个好学的颜回求知求进的精神却非其他人能比及的。
就是这么一个好学的人,颜回却不幸年纪轻轻的就去世了,如果说在鲁哀公面前对颜回的这番称赞表露的是孔子惋惜之情的话,那么面对同样是弟子的子贡,孔子对颜回的评价就可称得上是赤裸裸的赞扬了。
孔子有一次问子贡,若你和颜回比一比的话,你认为谁好些?子贡不知道老师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就只好老实地回答说,我怎么能与颜回比呢,颜回闻一能知十,我只能闻一知二。
子贡机敏,这番得体的回答虽有自谦的成分,但也说明了子贡对颜回的好学精神也是由衷的认同,这是同学眼中的颜回。孔子听罢子贡的回答,大概对子贡的自知之明很是满意,半感概半认同的说,是的啊,是不如,我和你都不如颜回啊!
“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这也是孔子对颜回的评价,求知而不怠,上进而不止的颜回笃实好学的一面连孔子都觉得不及,这种赞誉够高了,可以这么说,孔子对颜回的喜爱之心是毫不隐藏的。
人生总难得完美,颜回虽优秀,生活上却又一向窘迫,他箪食瓢饮居于陋巷,日子过得很清贫,看到各方面表现都不错的颜回如此贫苦,孔子就发出了下面的感触:
“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论语·先进》
回,指颜回;庶,差不多,含有称赞之意;空,指贫穷、穷困,穷得没有办法。赐,指子贡;命,在这里有两方面的含义,一指师命,特指孔子的教导;另指官命。货殖,就是做生意,经商;亿同臆,估计、猜测之意。
春秋时期,商人皆受命于官,不存在独立经营的工商业者,这是在西周早期就已形成的制度,称为“工商食官”制度。当时的手工业者和商贾都是世袭的职务,统一接受官府的管理,一切生产经营也必须按照官府的规定和要求进行商业活动。周王室和各诸侯国都有自己官府管理的手工业作坊,根据国民的需要进行生产的调整以及商品的交换买卖。
孔子说子贡不受命,就是说子贡没有遵守周朝个人不能经商的制度规定,买来卖去自行经营,由于对市场行情的精确把握,每次都能赚上不少钱,这样积累下来,子贡也就成了大商人,是孔子弟子中最富有的一位。
颜回生性厚直,对老师的话无所不悦,按当下的标准说,就是一个听话的乖学生。相比于颜回,子贡就不安分得多,这也像当下的一些学生,聪明机敏的同时想法总是也多一些,因此孔子说子贡不受命,应也有不受师命的一层意思。子贡违背周朝制度去经商,对于尊崇周礼的孔子来说,也未必是支持的,当然也不见得会去反对。
亿则屡中的子贡与箪食瓢饮的颜回是一对鲜明的对比,一比对孔子就有了感叹:
“颜回道德学问差不多了吧,却穷的没有办法,子贡不安本分,去经商,却常常又能猜中。”
以往的注家认为这句话是孔子在对颜回表示惋惜之情,殊不知,这样去看就是只看到浅表的一面,并没有真正理会到孔子说出这句话的心情。这句话中实际隐藏着孔子对当时社会变革思潮的一种新的认识和思考在里面,不可不察。
孔子所处的时代,特别是春秋末年,周朝的礼乐制度已经接近土崩瓦解,当时的社会制度也不能满足社会发展的需要,上下各阶层对社会变革的期待越来越强烈。拿子贡不受官命自行经商来说,就是对旧有制度的挑战,他挑战旧制度的行为,体现的是当时的人们对制度变革的一种诉求。
从子贡不受命而货殖到亿则屡中成为大商人,孔子看到的并不是子贡赚到钱那么简单,更多的是从子贡现象的背后看到了这股社会新思潮强大而又持久的力量,这种力量不得不引起他的深思,这正是引起孔子感触叹息的原因所在。
孔子周游列国,克己复礼推行仁道,并不是说孔子在一味地去维护周王室,他所真正维护其实是那个能够保持社会秩序相对稳定的周朝制度。征伐不断的春秋末年,在孔子看来,只有四方诸侯严格恪守周礼的制度才能彻底的避免征伐兼并战争,这才是他处处维护周礼的根源所在。
但维护周礼不代表孔子意在恢复周礼,这是两个问题。民心思变,恢复周礼一定是一种保守,甚至是倒退,维护周礼不过是为了变革时期平稳的过度,说到底,孔子既不是激烈的革命者,也不是保守党,他是坚实的改良派。到了孟子的时代,天下已乱,温和的变革似乎已来不及,所以孟子就更为激烈,里面有着较为复杂的社会背景原因,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