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爱着 更需要彼此懂得

父 亲

作者：黄亚洲

为你读诗：黄澜 | 制片人

你在的时候

我走来走去不觉着什么

你离去之后

我才发觉走来走去的

是你的骨架子

以前我摔跤的一刹那

或者疲累的日子

总是叫：哎哟我的妈！

现在我好几回默默垂泪

用我的双颊，贴住

冰凉的世界

轻声唤：

爸爸！

你在信上镂刻的那些笔笔画画

现在已经成为

我周身佩满的刀剑

你受屈时那种阴郁的神情

已成为我思考重大问题之际

必备的密室

我如果不从你的咳嗽里

看见弯曲的夜空

看见流星如鹰隼一样坠落

看见滴着月光的伤口

我算是一个什么样的儿子呢？

我自幼爱画和平鸽

父亲，你却让我这辈子

具有了士兵的形象

蓝墨水，注入弹匣

这是一种具有天空与大海一样颜色的眼泪

而我的心，则始终

裹有鸽子的羽绒

就如你，你的一辈子

现在

我的路也不是很长了

但我一直记得

你最后的背影

而且我知道，我的

不易折断的骨骼，实际上

已有百万年的历史

选自《父亲，父亲》，浙江文艺出版社

在父亲仁慈的鼻息里我们像经筒上的文字一样嘈杂——黄亚洲

- 关于作者 -

黄亚洲，1949年生于杭州，诗人、作家、编剧。曾任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浙江省作家协会主席。已出版各类文学著作40余部，其中诗集28部。其诗歌、小说、剧本曾获国内外许多奖项。

父爱博大如天空，深沉如大海

「留言」：在哪一刻，你感受到父亲的爱

﹀

﹀

﹀

在许多家庭里，父亲都扮演着“唱红脸”的角色。这符合传统的“严父慈母”的家庭分工。相较于春风化雨一般温柔的母爱，父亲对我们的感情和期待，常常以“要求”的形式表达。

父爱如同藏在冰山下的海水一样宽广深厚，也像是看似冰冷，温度却最高的蓝色火焰。

在你离开家的时候，不同于母亲事无巨细的叮嘱，父亲往往送你到车站，却一言不发。你在外打拼的日子里，父亲对你的记挂是母亲的口中说出的那句“你爸说他想你了”。

沉默的爱注定不那么容易被发现和接纳。理解父亲的路，有时是曲折的，是经年的。我们给父亲的，总是一些迟到的泪水。

Owen Gent [英]

我们都惯于用自己的方式付出一份爱，却未必是对方所喜欢并乐意接受的。

卡夫卡写过一篇长长的《致父亲》，文中剖白了他对父亲复杂的感情。他知道父亲的为人，也知道父亲对他的暴虐背后是有爱的。但他也承认“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有韧性和毅力，去长时间地寻找，直到找到善意所在”，并且遗憾的是，那篇真挚诚恳的文章最终没能呈现在他父亲的眼前。父亲始终没能理解自己的儿子，他们“错过”了彼此。

其实，最温情、最理想的关系，无外乎互相理解。

既然彼此关心，何不尝试着多花一些心思，去换位思考，体谅对方的感受呢？如果是出于爱，“在那遥远而谦卑的源头之上 / 我们终于会互相明白”。

就像黄澜说，“我以前会埋怨爸爸为什么对我那么严厉。读了这首诗之后，我就明白了。你看，他在诗里说‘我自幼爱画和平鸽 / 父亲，你却让我这辈子 / 具有了士兵的形象’，冷峻是我爷爷待他儿子的方式，也是我父亲教育我的方式，谈不上好坏对错。但我懂他了。”

而黄亚洲说：“过去对女儿好像有点过于严格了，现在回想也有点内疚。如果可以重新开始，我不会这样死板了。”

我们为人子女的，若可以多多理解父母，而不仅仅是望着他们日渐弯曲的背影才慨叹“子欲养而亲不待”，何其幸福。

我们为人父母的，若可以明白孩子，陪伴他们成长，而不是粗暴地用某种标准去苛求他们，何其明智。

爱源于本性，出于自然，而互相理解则需要多一分努力。一生如白驹过隙，我们能够彼此陪伴的时间更为短暂，但愿我们都能在有生之年读懂彼此眼中和内心深处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