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羡慕的爱情

2001年，具体是哪个月份，哪一日，我也不太清楚了，听大人们讲，我是那年被送到跟外公外婆一块生活的，原因是因为我害怕刚出生满身红彤彤的妹妹……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得以……

额额，温柔的说是见证他们的暮年爱情，粗暴点的来说就是吃了十几年的“狗粮”。

一

在我的记忆中，外婆身材娇小，人平时也是温柔，但是遇到她不得意的事时，那可不是一般的“温柔”，那简直就像是炸了毛的狮子，就比如别人动了她的酒缸。家里人谁都知道，外婆很爱惜她的酒缸，有次打扫院子的时候，舅妈嫌弃外婆的酒缸太多了，于是就把她的一些酒缸丢了。外婆知道后，直接跟舅妈大吵一架，那是我第一次见外婆生那么大的气。外婆超爱喝酒，特别是白酒，一天至少也得喝上两次，早上喝，晚上喝，村里人都给她起一个称号——酒婆，虽然外婆爱喝酒，但是她从来不会让自己喝醉，一般都是小酌一点。

二

外公在那件事没发生之前，一直都是一个幼稚的臭老头，幼稚是因为外公很爱吃，每次外婆一去县城回来，都会给我带好多零食和水果，这时外公都会伸手去拿外婆给我带的零食和水果，但往往都被外婆给阻止住了，这时候外婆每次都出手去拍打外公准备作祟的大爪子，然后叨叨：“你个老头，害不害臊，这么大个老头，每次都跟你外孙女抢东西吃。”

外公只能幸幸的努嘴：“那没有我的吗？”

外婆：“没有，都没有牙，还吃什么！”

外公：“谁说没有的”

说完还亮出他完好无缺的牙。

三

外婆虽然每次嘴上都这么叨叨外公，最后还是会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专属外公的水果：“呐，这是你的，专挑了软一点的给你，”外公每次拿到属于他的那一份，都会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笑了笑对着我说：“外孙女，你看吧，你外婆就是嘴硬，明明就给你外公买了，就说没有，”我只能笑着点点头。

这时候，外婆会温柔地跟我说：“你外公像个幼稚的小孩，姐姐你快拿你的去放好，别被你外公看见了，要不然你的就没有了”外婆叫的姐姐就是我，因为我是家里小孩最大的，

于是我很认真的点点头，因为外公真的是比小孩都能吃，每次他没吃的，就过来问我还有没有吃的，我需要好好捍卫我的吃的。

四

外公虽然有着幼稚的一面，但在生活方面，样样都很能干，家里的洗衣做饭都是外公在弄，除非外公很忙，没时间去弄这些，才会是外婆在弄。

也许是因为老人的缘故，外公和外婆永远都是家里睡得最早也起的最早的，凌晨五点天才蒙蒙亮，公鸡才刚开始打鸣，外公和外婆就已经起床准备家里人的早餐了，但大多数都是外公在弄，外婆就负责打下手而已，有好几次我起来上厕所，都会看见外公和外婆拿个板凳坐在院子里，不知在讲什么，但他们脸上都露着笑容，说着说着，外婆突然拍了下外公：“快，快去看看你煮的稀饭，待会煮焦了，”那时候家里早上煮的稀饭，外公都是用柴火煮的，因为外婆说，用柴火烧饭会更香……

五

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外公洗好我们的衣服，就外出去看看农田里的稻苗，外婆就在家慢慢的小酌她的酒，外公从农田里回来，她还没喝好：“你个老婆子，我都出去干农活一会儿了，回来你的酒还没喝完，你是要喝到天昏啊”每当这时候，外婆都会反驳外公：“你管我”，说着就开始询问外公一番农田的情况

其实我知道，外婆慢慢地喝着酒，那是因为她想等外公回来一块吃早饭，因为我有次也吐槽了外婆她喝酒的速度，才不到半杯酒，她喝一两口，又走出院子看看，要不然就是东弄西弄的，这半杯不到的酒她能喝上几个小时，那时外婆只是跟我说了句:“不急，你外公还没回来，酒要慢慢酌才有味道，”

六

好吧！我又狠狠的吃了一大把狗粮，因为外婆对杀鸡杀鸭害怕，所以外公就给外婆煮了一辈子的饭，不仅煮了一辈子的饭，还洗了一辈子的衣服，外婆从不吃猪肉，鸡肉和鸭肉以外的肉，外公就另外弄一些给外婆留着。外公会好好看着另外备给外婆的餐食，还要好好的叮嘱我们。因为外婆是沾不得半点别的肉的，哪怕是你用筷子去碰了其它的肉，再去碰外婆的餐食，外婆都吃不下，所以外公每次都格外小心。

七

有次外婆外出打工一个月，外公只要一空闲下来就会去路口那坐着，常常盯着外婆离开的那个地方。听外公的好友说，有时候看到外公偷偷的抹眼泪。当时我还不信呢，外公这么大个人了还能哭鼻子，那也太丢人了吧，外婆去打工，把我丢在家，我都不哭，外公哭什么？小孩子都不哭，何况外公已经是个大人了。

可是没想到外公他是真的哭了，外婆回来的那一天，外公红着眼睛对外婆生气地说：“你个老婆子，我都以为你跟别人跑了，你还知道回来。”

八

原以为外公和外婆能一直这么恩爱下去，可世事无常。后来，因为癌症，外婆去世了，只留下外公一个人，2016年春节刚过完一两个月，外婆就说她有些不舒服，于是舅舅们就带外婆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出来时已经是晚期。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外婆就去世了，你无法去体会一个你最亲的人，在几个月前还生龙活虎的跟你说话。结果几个月后就不在了，外婆去世后的一个月里，每一次我都是哭着醒过来的，我不知道外公是怎么过来的，那时候每次放学回去我都看到外公一个人坐在他房间的门口那发呆，眼眶红红的。再之后外公就偷偷的喝酒，外公的身体不好，一喝酒身体就会出现各种问题。那段时间，外公因为喝酒去医院打了好几次针。那时小舅生气地对外公说：“前不久妈才刚走，你现在也想要下去，是不是？”面对小舅的责问，外公并没有生气，只是轻声地说了句：“死了好，死了，我就能下去见你妈了。”

九

之后外公就再也没有喝酒了，他经营着他的剪发店，只是在家庭聚会的时候，别人问他还喝不喝酒，想不想外婆了，外公说：“不喝了，我现在只希望以后安葬我的时候，能和老婆子安在一块。”外公平时看起来是已经放下了，但我还是经常看到他在偷偷的抹眼泪。外公还是像以往那样，每天凌晨五点就起床，不过却是他自己一个人了，有时候我不放心他，就起床从窗户那里看他，发现他一个人坐在曾经和外婆一块坐的那个地方，默默的抹眼泪。外公也不再幼稚了，他一有什么吃的，都拿给我和家里其他的孩子，以往新年负责给红包的是外婆，现在改成外公了，外公说外婆不在了，红包就由他来给了。

直到现在，外公还是一如既往的烧柴火做早饭，家里的舅舅也都说了让他不用那么早起，以后早饭他们会做，可是外公不愿意，舅舅就说，柴火烧饭麻烦，想教他使用煤气。但是外公怎么都不愿意，他想要通过这个方式来怀念外婆，原以为外公和外婆那一代人是包办婚姻的，只会是中规中矩的过完一生，可是没想到，他们的爱情让我无比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