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水浒(连载四五):叔嫂初相见 落花有意 流水无情
《水浒传》第二十四回 王婆贪贿说风情 郓哥不忿闹茶肆
一天,武松得空,便上街闲逛,忽听背后有人叫自己。武松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哥哥武大郎!兄弟二人久别重逢,分外惊喜;谈起别后的情况,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原来武松和武大郎虽然是一母同胞,但却存在着天差地别。武松身长八尺,相貌堂堂;勇力过人,武艺高强。而武大郎呢?身高不足五尺,面貌丑陋,滑稽可笑;老实窝囊,倍受欺凌。
自武松离家避祸之后,矮穷丑的武大郎,却意外地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清河县里有个财主,财主家有个婢女叫做潘金莲;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生得十分美貌。财主多次纠缠潘金莲,金莲不从,因此财主怀恨在心。宁可自己倒陪嫁妆,也要把美貌的潘金莲嫁给丑陋的武大郎。
武大郎又怎会懂得家有丑妻无价宝,家有美妻惹祸根苗的道理呢?面对这从天而降的好事,他当然是心里乐开了花。可是像他这样的一个老实人,娶了一个如此美丽的娇娘,又怎会不惹是生非呢?于是便有一些浮浪子弟,不良少年;屡屡上门前来骚扰。嫁了一个这样的老公,那年轻貌美的潘金莲又怎会安安分分呢?
无奈之下,捱欺负不过,又没弟弟撑腰的武大郎,只好带着潘金莲离开了清河县,来到了阳谷县。原著中是这样描述潘金莲的不安分的:“这婆娘倒诸般好,为头的爱偷汉子。”那么,潘金莲难道真的就是一个天生淫荡的女人吗?其实不然。她拒绝了年迈的财主,说明她并不拜金;她嫌弃丑陋的武大,说明她看重颜值。
最重要的是:财主和武大,都不是她心甘情愿要嫁的男人。潘金莲所追求的,其实也是常见爱情中的一种,这就是情欲之爱。情欲本就是爱情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最高层次的爱情是灵与肉的结合,首先爱上灵魂,然后爱上肉体。而情欲之爱,则是因颜值而肉体,继而因肉体而灵魂;其中自然少不了搔首弄姿、眉来眼去、郎情妾意、鱼水之欢的过程。
因为人类社会道德的传承、影响和约束,所以情欲之爱往往被人视作风骚浪荡、无耻下流,从而为舆论所诟病,上不了台面。但是存在即必然,任何一件看起来荒诞不经的事情,只要客观存在,就有它存在的必然性。那些口诛笔伐,鄙视轻蔑情欲之爱的人们,其实自己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不必多言,心照不宣。
好在随着社会文明的不断进步,变性、同性恋都已经能够逐步开始为人所接受了,情欲之爱也就无可厚非了。食色性也,对于情欲之爱,人们往往夸大其中欲望的荒淫,却故意忽略了其中人性的本能。谁说情欲之爱中,就一定没有真正的爱情呢?《失乐园》中的凛子和久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武大来到阳谷县之后,每日以挑担炊饼买卖为生。今日在街上巧遇弟弟,武大也就不做生意了。他高高兴兴地带着弟弟回到自己在紫石街的家中。进门之后,武大为潘金莲和武松做了引见。武松对嫂嫂毕恭毕敬,倒身下拜。三人一起上楼刚刚坐下,潘金莲就对武大说:我陪叔叔稍坐一下,你去安排些酒食来款待叔叔。老实听话的武大,不假思索便下楼准备去了。
楼上只剩下叔嫂二人,潘金莲这才有机会细细端详面前的武松。看到武松一表人才,她不由得心生爱慕,万千感慨涌上心头:此兄弟二人,一母所生;却为何差别这样大呢?武大曾经跟我讲过,说武松并未婚娶;不如叫他搬到家里来住,日久生情,没准自己和武松就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呢。
这就是情欲之爱的致命弱点了。一旦产生了欲望的冲动,便来势猛烈,难以抑制;只为一尽欢娱,便将一切都抛诸于脑后,全然放弃!人的理智也就荡然无存了。凛子和久木,放弃的是自己的生命,令人为之心生感慨;而此刻的潘金莲,放弃的却是天理人伦,这就难免为人所不齿了。
潘金莲想到这里,心中拿定主意,嘴上却在步步试探。先问清楚了武松住在县衙,又推说士兵服侍武松不够周到,让武松搬来家里住。这武松是个铁石心肠的好汉,面对嫂嫂的一片好意,并没有多想,只是连声称谢嫂嫂。潘金莲又不由自主地说起了武大软弱,不如武松雄壮。武松没法在嫂嫂面前认同哥哥的无能,但他在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嫂嫂所说的事实。所以武松委婉地回答说:哥哥一向为人本分,不像我这样惹是生非。
潘金莲冲口而出:人无刚骨,安身不牢!我一向性格干净利索,见不得那老实木讷,没有个性的人。好一个“人无刚骨,安身不牢”;可见潘金莲和武大郎,不仅仅是外在条件上的不般配,而且在性格上,一个快人快语,一个随和随性;也是存在着巨大差异的。
正说话之间,武大置办酒菜已经回来了,一家人坐下就餐。武大郎只顾添酒,潘金莲忙着布菜;让武松感受到了难得而又温暖的天伦之乐。潘金莲一边忙个不停,一边按捺不住爱慕之心;将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不错眼珠地盯着武松看。武松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哪里能解得了如此风情?心中只是一味敬重兄嫂,不作他想。
吃罢这顿团圆饭,武松便起身告辞,要回县衙。潘金莲又再三叮嘱武大郎:一定要让武松搬到家里来住,不然会被街坊邻居笑话。武大也只把这看成是娘子贤惠的表现,平日受尽欺凌的他,也希望弟弟回来撑住家门,让自己能够扬眉吐气。于是便把这番心意跟武松说了,武松自然是满口应承。
武松回到县衙,请示过知县之后,便叫一个士兵挑上自己的行李,回到哥哥家里。潘金莲一见,自然是格外欢喜;武大也早将弟弟的房间收拾好了,当晚武松便在家里歇息了。第二天早起,潘金莲又叮嘱武松:早去早回。武松去了之后,潘金莲在家里忙里忙外,精心准备饭菜。等武松回到家里,潘金莲先双手递上一杯茶,武松看着热气腾腾的茶水,以及桌上精致的饭菜,心里不由得对嫂嫂十分感激。
只可惜潘金莲看似精明,实则糊涂。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潘金莲的这一番殷勤相待之意,若是寻常男人,早就已经心领神会。无奈潘金莲看错了对象,且不说武松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只说站在伦理道德的角度看,就算是作为普通人,做弟弟的又怎能撬哥哥的墙角呢?满口仁义道德固然并不可取,但这种人伦大防,却也是万万不可逾越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