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派出所的故事2019》执行总导演：“曹家渡男团”走红是意外
文 | 吴喋喋
编辑 | 何润萱
“小唐哥”周世奇可能是本季度最火的纪录片主角，2月14日微博网友上传一段上海民警出警的视频，在微博上被转发近10万次，这一片段的播放量超过了2000万，不出意外地上了热搜。
视频记录了一位因低血钾而陷入狂躁的病人被两位年轻民警周世奇、马晓亮送医的过程，高能之处在于这位病人对着周世奇犯起了花痴，不断对他说：“帅哥，你真的很帅气”，并且在不知道对方姓名的情况下，自顾自给周世奇起了外号“小唐哥”，因为“你是正义的天使，你是我们的唐僧。”马晓亮主动上救护车陪同病人，对方却在身体极度不适的情况下执着要求换人，“换个人，换小唐哥”。马晓亮顺着喊来了周世奇，耿直道：“他（病人）喜欢你。”
妙语连珠的神路人和帅气警察小哥之间的火花四溅迅速点燃了观众的热情，甚至整个马晓亮、周世奇所在的曹家渡派出所因为高颜值警察太多也火了，网友们称之为“曹家渡男团”，也有不少网友萌起了周世奇、马晓亮这对搭档的CP，认为他们颜值相配，对视起来都CP感十足，甚至有粉丝开始在B站上为他们产出同人视频。
下一步被带火的是视频片段的出处：纪录片《派出所的故事2019》。该纪录片由东方卫视和B站联合出品，内容是跟拍巡逻现场、派出所窗口接待、执法办案、社区警务等基层警务人员工作实况，如今在B站追剧人数达到77万，积累了超过40万弹幕，豆瓣评分9.1，一举成为高口碑热门纪录片。
帅气民警带火了原本小众的纪录片，但其实曹家渡派出所只是这部纪录片所跟拍的众多基层派出所之一，能够让口碑持续发酵和观众观看热情的延续的，仍是纪录片本身的内容质量。毒眸特别邀请到执行总导演邵英藜，请她分享如何把看似严肃的警务题材拍成了“下饭纪录片”的。
以下是毒眸对她的采访全文：
剪‘小唐哥’时，剪辑师在机房笑到半夜
毒眸：网络上爆红的“小唐哥”片段出现在第七集，剪片子的时候预感到这个片段会火吗？
邵英藜：我们自己后期的剪辑师在剪的时候，一个人在机房里笑到半夜，她自己也被逗乐了，我们觉得这个片段应该会火一火的，但没想到能上热搜，毕竟周世奇是一个一线的基层民警，上个热搜也蛮不容易的。可能是自带流量吧，火起来挡也挡不住。
毒眸：这个片段的剪辑风格其实本身也很有笑点？
邵英藜：虽说这是纪录片，但我们的剪辑师基本上都是90后，剪辑过程中也借鉴了一些综艺的手法，因为我们也蛮想在B站这个平台上和年轻观众靠得更拢一些。我们自己导演组的人，每周有一个很大的乐趣就是节目播出后，要养两天，养肥了弹幕再看，来看看观众喜欢的那个点是不是我们在后期过程当中我们觉得他们会感兴趣的东西，还蛮有意思的。
毒眸：后边还会有“曹家渡男团”的戏份吗？
邵英藜：有，还有他们的案子，但不会很多，虽然周世奇和马晓亮很火，但是对我们节目来说就是一个正常案子里面两个出警的民警，我们并没有给他比其他民警更多的篇幅。
毒眸：其实周世奇在上一季《巡逻现场实录2018》中已经走红了，这一季也没有去特意偏重呈现他们的内容？
邵英藜：因为我们不是剧本写好的，没有办法主观上想多给谁戏份就能加戏，还是要看我们蹲点的这段时间里边，他们遇到了什么样的案子。比如我蹲点了两周，24小时跟拍了大量的素材，但有很多是一些很琐碎的小事情，并不适合呈现。
周世奇在《巡逻现场实录2018》中就曾走红
毒眸：您有看到网友给周世奇和马晓亮剪的CP视频吗？
邵英藜：我看到过的。其实上一季的时候周世奇跟马晓亮还不是搭档，马晓亮当时的搭档是陈浩，今年他们民警值班的搭档换了一换，没想到这两个人还挺有化学效应，包括我们在后采的时候也能感到他们俩特别能出戏，有时候两个人可能只是对视了一眼，弹幕里边就（激动了），只能说这两个人蛮有默契的。
B站UP主达吉马创作的周世奇马晓亮“真相是假”视频出圈
毒眸：他们对组CP这件事有抗拒吗？
邵英藜：没有，他们本身就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他们这种默契不是因为我们在拍，他们演出来的，而是生活中就是这个样子，只是被我们的镜头记录了下来。而且CP这件事情，说到底是网友自己YY的，在我们屏幕上展现出来的其实就是正常的一对民警搭档而已。
毒眸：您觉得民警们在镜头下表现的真实度是怎样的？
邵英藜：不能保证真实度百分之百，但我们尽量还原。对纪录片来说，当然最好的效果是你忘记摄像机的存在，但是毕竟拍摄周期有限，我给每个派出所的拍摄时间只能是两周，每一次蹲点之前只有一两天的时间来跟民警打交道，让他们跟我们熟悉起来。从成片效果来看，大多数能在镜头前呈现出效果比较好的那些案例，还是民警忘了我们的存在、并没有刻意来讨好镜头这样子的表现，才是最让人觉得舒服的。
毒眸：曹家渡男团在走红之后，是否有什么成名的烦恼？网上看到存在粉丝到派出所去见真人的情况？
邵英藜：今年好像没有，去年周世奇红了之后，会有女粉丝会点了外卖送到派出所去。其实粉丝对曹家渡派出所也不是很熟悉，并不了解周世奇当天是不是当班，她只是通过这样一个方式来表达一下自己喜欢的心情。周世奇本身也是一个蛮可爱的男孩子，是一个三观蛮正的小孩，他自己给自己的粉丝群里边立了蛮多规矩的，就是真心喜欢他的人我觉得是会按着他定的这些规矩来的，不去派出所蹲点，不给他送餐，这些事情好像粉丝群里是有明文规定的。
“跟拍的这两年，一起凶杀案都没有遇到过”
毒眸：《派出所的故事》对案件的筛选是什么标准？
邵英藜：应该是正能量吧，尤其是像巡逻民警，他们的活儿比较接地气，经常遇到的是各种处理纠纷比如家庭纠纷，可能会有家长里短，涉及个人隐私什么的，可能当一个八卦来看看，很狗血，蛮有意思，但是不是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们如果是播出了夫妻吵架的内容，一定是因为其中有值得思索的、可以给观众看的东西，才会把这个案例拿出来。
毒眸：是否会因为尺度问题，避开了一些比较刺激的案件？
邵英藜：公安系统完全没有跟我们说过什么不能播，主要还是凭着广电系统给我们提出的要求来播出节目。另外一个蛮好笑的是，我们这支队伍被称为“福娃”，我们去哪个派出所，哪个派出所好像就没发生什么事情——这只是开玩笑，实际上的确这两年上海的案发率并不高，我们跟拍的这两年，你说遇到过凶杀案吗？一起都没有遇到过。
不是说有这样的案子了，我们藏起来，是真心的没有遇到过。《巡逻现场实录2018》里唯一一次涉及死亡的案件，是蛮可怜的一个女孩子她在自己房间里猝死的，跟谋杀没有任何关系，这是我们遇到的唯一一起跟死亡有关系的案子。
毒眸：所以上海公安没有对拍摄做限制？
邵英藜：这么说可能有点太“正”了，但的确是心里话，当时上海公安系统是对我们无条件敞开大门的，不是指定某几个派出所，你只能在这几个像样板一样的，标杆式的派出所里边拍摄，而是随便你拍。去年我们蹲点了四十几个派出所，对方从来没有说这里不能去，我们节目能够存在的前提，就是因为他们愿意接纳我们这样的拍摄方式。
毒眸：第八集开始，插入了“抗疫实录”主题内容，这是临时的调整吗？
邵英藜：对，原定这一季是12期，我们为抗疫内容加了3集出来，充实到了15集。我们这个团队还行动力蛮强的，2月6号通知大家准备上岗，2月7号开了会，2月8号大家就出发去拍了，记得那天是元宵节，我们拍到了不少民警送汤圆，跟家人联系的画面。
《派出所的故事2019》临时加拍三集“抗疫实录”
毒眸：临时制作抗疫内容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邵英藜：困难就是人手少，时间赶，我们原来导演团队总共是10个人，当时捋了捋，还在上海的包括我一共是5个人，我们就分成了四个小分队各自出去拍了。
毒眸：一个人就是一个队伍。
邵英藜：对，我驻扎在大后方，因为每天收集回来的这些素材要做一些整理。按时长来说，10个小时剪出一小时的内容，从开拍到播出不到两周。
弹幕为什么觉得上海警察文明？因为执法流程是正确的
毒眸：《派出所的故事》的前身是上海新闻综合频道的《巡逻现场实录》，这个纪实节目是怎么一步步变成今天的形式的？
邵英藜：巡逻现场实录》最早是《案件聚焦》下面的一个专题，不是以季播的形式存在的，而是某些特殊的纪念日做了一两期，《巡逻现场实录2018》搬上我们东方卫视的这个平台之后，才作为一个完整的节目呈现，案例经过了归类，每一期提炼了的不同的主题出来。
毒眸：想象过《派出所的故事》会像今天这样出圈吗？
邵英藜：出圈这件事情并不是我们的本意，对民警来说，他不是明星，他不需要出圈，如果说周世奇、马晓亮因为在我们节目中的表现好而获得了公安内部的表彰，这可能是我们意料之中，但是关于他们能成为像偶像一样的存在，说心里话我有点意外。但这是一件好事，如果这个社会真的需要偶像存在的话，比起只是一张漂亮的面孔，我更希望这个偶像是既有颜值，也有能力的人。
毒眸：在进驻B站播出的这两年，有什么印象比较深刻的观众反馈吗？
邵英藜：大家说我们节目下饭，我还觉得弹幕挺下饭的。我们工作人员吃了饭就把手机拿出来放着，看网友们又有一些什么新的评价，而且网友们挺会看图说话的，就像我们以前那种影视读解课一样，有时候可能剪辑师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含义，会被可爱的网友们读解出来。
毒眸：有没有什么时刻会感觉到这部纪录片发挥了一些社会效应？
邵英藜：这件事情我觉得倒是有点关联度的，因为据说这两年上海报考警校的学生人数增多了，我没办法说这跟我们节目的播出有必然的关系，但是最起码我觉得在年轻人的心目当中，觉得警察这一个形象不是很粗糙，有更多的人愿意来接近这个职业，从事这个事业，不管怎么说是件好事情。
毒眸：弹幕也是这么觉得的，很多来自全国各个地方的网友看了觉得上海的基层民警特别文明，这一点有注意到吗？
邵英藜：有注意到，我们在跟公安的沟通当中，他们也经常会提到关于执法流程的正确性。大家为什么觉得上海的安全系数高，觉得上海的公安比较文明？并不一定是他的某一句话说的特别好，有可能就是这个流程它是正确的，上海严格要求公安系统的每一个基层执法人员都按照这个执法流程来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