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的一本书距离
阅读也是一种“Power" ,这里具有双重意义,即它既可能是一种“力量”,一种具有创新和变革意义的向上力量,一种净化心灵,塑造人格的助推力量;也可能演化为一种“权力”,一种无视主体,压制意义上的威权力。这种威权力把阅读主体边缘化,取代了阅读者的主体地位和基本权利,使多元化异彩纷呈的阅读活动沦为线性的单一意义的机械接受。阅读者在阅读活动中的认知、情感、体悟、感受、心智都被一元化规定的所谓意义绑架,丰富多彩的情智活动中,没有了生成性,只有规定性;没有了创造性,只有机械性;没有多元化解读,只有一元化解读。原本塑造主体心灵的阅读活动,异化为禁锢心灵的思想掳掠。这种阅读压制在欧洲的中世纪,其表征是宗教权威独揽巜圣经》的拥有权和诠释权,而在中国两千多年的缓慢变迁的轮回中,它是被定于一尊的儒家话语权。
阅读并不一定总是“我要读”,许多时候是“我不被允许”或“我不得不”阅读。一个人的阅读行为本身并不完全代表一个人的偏好和习惯,而往往与各种有形和无形的“强制”或“控制”方式有关。许多时候,文本意义的解读被政治化、功利化,使文本远离了最初意义,受众不得不认同的或许已经是被异化和歪曲了的文本伪意义。这种规定性、強制性的阅读活动,长此以往,给受众心灵和思想造成的隐性拘羁或伤害,将从认知层面、情感层面、精神层面、心理层面长期影响到人们未来的健全发展和成长。可以这样说,不同阅读史形塑出的是完全不同人格意义上的人。
意义强加所带来的是阅读的强制,它在树立精神场域的话语霸权的同时,却褫夺了受众的自我选择和诠释的权利。阅读本身也就成了一种对外在意义的被动接受,这种阅读事实上已不是主体“我”在读,而是“我不得不读”,完全消解了阅读本身的原初意义和认识功能。阅读主体性的缺失,把人最为活跃的心智和情智挤兑了,必然导致话语权的丧失,一千个读者心目中存活着的仅是一个统一预制好了的哈姆雷特。这种阅读不仅是非人性化的,更是对生命的巨大浪费。在一种思想的笼罩下,我们唯一的选择是,做一个忠实的文化承传者。正如维特根斯坦所强调的,传播思想是一回事,获得思想则是另一回事。如果阅读沦为在刻板僵化的搬运与复制中的一种生存行为,我们就难免坠入“赢得天空,失去了大地”的空虚感之中。
阅读是一种放飞思想与情感的精神活动,这种特殊的文化消费,有时常会出现一道有悖于人的自觉和清醒的异化风景:我们一同享受着,也一同毁灭着。不得不令人堪忧的是,我们离文化动物到底还有多远?
与文本的对话是一种自觉的文化意义和价值选择。不同读者的文化背景、思维方式、生活阅历、认知水平、关注重心、话语系统等等存在客观的差距,必然导致文本意义生成的多元化,由此进一步生成的个体的内心文化世界也是千差万别的。换句话说,每个读者用自己的文化储备观照文本体认到的文化成分各个不同。所谓智慧者与无知者的精神距离是永远无法测量的,有时或许就是一本书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