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莫言《生死疲劳》看人生最不值得走的路

《生死疲劳》书名来自佛经，来源自佛经中的一句：“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莫言说，佛教认为人生最高境界是成佛，只有成佛才能摆脱令人痛苦的六道轮回，而人因有贪欲则很难与命运抗争。

说说莫言的《生死疲劳》

本书主人公的名字叫西门闹，这样闹着玩似的的名字，暗示着他闹剧般的六道轮回。

辛勤劳动、乐善好施的地主西门闹，因为继承了父亲的80亩良田，生而为地主，在土地革命时被枪毙。甚是觉得冤屈的他到阴曹地府，受尽了无数折磨和酷刑，仍然鸣冤不已。阎王面对西门闹的“铮铮铁骨”，竟然法外开恩，答应他让他重新返回阳间向众人问个明白。

然而申张冤屈之路并不平坦。前一秒是喜悦，下一秒就成了悲剧。就在西门闹大喜过望，以为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鸣冤起了作用时，眨眼的工夫，他托生到了自己前世的长工——蓝脸家里，变成了蓝脸家里的一头驴！

这还并不算完，一抬头，曾经的二房媳妇成了蓝脸的媳妇，龙凤胎二女齐齐唤蓝脸“爹”！看多了穿越小说主人公的悲催，然而西门闹这样的悲催真是不多见。

有苦不能诉，有怒不能说。

本想着轮回为驴，许是阎王大人搞错了，熬完一世到阎王殿里讲清楚也就是了。哪知这阎王并不是想见便能得见的，一连几世稀里糊涂都不能托生为人。从驴到牛到猪到狗再到猴，一连几世轮回都是畜生道。待历经完几世轮回，西门闹对生生死死习以为常，疲惫不堪，麻木不已，懒得再鸣冤申屈时，才终于托生为患有先天性难以治愈疾病的大头婴儿。

甫一出生，大头婴儿就滔滔不绝地讲起在畜生道几世轮回的离奇经历。然而，待几世轮回过去，时间早已如白驹过隙，昔日生前的亲人，死后的亲人，均已在大半个世纪中相继离世。再怎样痛陈往事，又有谁人懂？

史诗般的鸿篇巨制

读完整部书，脑海里只有一个词：荒诞。本以为六道轮回可能会成仙成佛，跳出苦海，超脱苦难。哪知六世轮回，五世都在畜生道？

变驴变牛变猪，故事情节生动新鲜，读来酣畅淋漓，非得一口气读完不可。

驴折腾、牛犟劲、猪撒欢的背后，是中国乡村社会半个多世纪的庞杂喧哗，是农民与土地分分合合的历史蜕变。 从土地革命打土豪分田地，到互助合作集体共有，再到改革开放承包到户，以动物的视角见证了土地制度的变迁，见证了农民家庭的悲欢离合。

从动物的目光出发，历史的描写变得轻松多样，展现的方式更加自由灵活。莫言并没有在故事中把自己对于历史的认知观点强加给读者，而是以动物的客观体察，提供给读者更多的思考点。从而产生了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的效果。

当恨已成往事

“世界上有许多人该死，但却不死；有许多人不该死，但却偏偏死了。这是本殿也无法改变的现实……”

生死大事阎王已坦言自己也无法左右，西门闹仍一心期望回去“当面问个明白”。当孟婆递上孟婆汤，西门闹毫不犹豫打翻了汤碗，义无反顾地带着痛苦、烦恼和仇恨踏上了轮回。

这情节，让我想起李碧华的《潘金莲的前世今生》。一样地不顾孟婆的劝说，泼掉孟婆汤，带着对武松的恨开启了今生的轮回。

我总以为今生会是不一样的结局，她的今生该是圆满的。否则作者何苦再为她续写这一世？然而今生大大的出乎意料。与前世何其相似！禁不住要结结实实地心疼她一回：何苦来哉！

前世已然不幸，今生又重蹈覆辙。

西门闹怀着极大的期望返回人间，又怀着极大的失望度过一世又一世的畜生轮回。直到他对生死已经麻木，再懒得“当面问个明白”时，才托生为大头婴儿。

这些苦难，值得吗？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生活中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不争馒头争口气。自认为遭受了莫大的冤屈，穷尽一生只想搞清楚：我到底哪里不对？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他们的错！我非要讨回个公道不可。

可是细细想来，世间许多事，并没有清晰的是非对错之分，也没有理想的善恶报应。对，不一定获得命运的青睐；错，也未必一定会受到命运的惩罚。

何况许多事就如阎王口中的生死大事，“是本殿也无法改变的现实”。面对既成事实，与其死磕是非对错，不若放下执着，另外开辟一番天地。

放下执着，不是认错，不是妥协，而是用有限的生命之花，绽出更加绚烂的色彩。

一如倪萍在《姥姥语录》中说：天黑了就是遇上挡不住的大难了，你就得认命。认命不是撂下，是咬着牙挺着，挺到天亮。天亮了就是给你希望了，你就赶紧起来去往前走，有多大的劲儿就往前走多远，老天会帮你。

人生，最不值得走的路，是死胡同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