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晚熟的人》：因为晚熟 村里的“傻子”变成了最精明的人

“我”的小说《黄玉米》被改编成电视剧热播后，政府立即在拍摄地搭建了一些如土匪窝、县衙之类的电视剧场景，将其改造成旅游景点。慕名前来旅游观光的人络绎不绝，骑“女主角”骑过的毛驴，坐“女主角”坐过的花轿。

看到这些是不是感到很熟悉呢？这正是莫言新书《晚熟的人》中收入的短篇小说《晚熟中的人》中的内容，其中《黄玉米》自然暗示的是莫言的小说《红高粱》及其改变的影视剧等事情。

不过，《晚熟的人》并不是讲影视基地的事情，而是讲“我”儿时的邻居蒋二。事情是这样的：

“我”带着一位法国作家朋友回到家乡高密县东北乡，碰到了“蒋二”。在“我”的记忆里，蒋二年轻时曾因脑子出了点儿问题，被村里人当作傻子。“我”这次回来，却亲眼瞧见他变得聪明起来，在“我”家老屋前摆摊卖“我”的书，卖家乡各类土特产，利用“我”的名声各种收割利益。

蒋二的爷爷生前练得一身“滚地龙”的拳法，据说曾赤手空拳打死过一个日本鬼子。于是他便以“滚地龙”的传人自居，背靠当地旅游热度，搞起了“高密东北乡首届滚地龙拳擂台赛”。他还套路我将“我”请到现场，“先斩后奏”地将“我”拱到台上去，让我当众给擂台赛致辞。

对于自己这种巨大反差，蒋二说这是晚熟，当别人聪明时他傻，别人渐入颓势时他又聪明起来。但是他的擂台和滚地龙拳馆还是被拆除了，原因是“非法用地”。凌晨蒋二哭着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事，“我”给他留了一句“继续晚熟吧”就睡觉去了。小说就此完结。

写这篇小说的时候，莫言以回忆倒叙为开始，采用几十年前与几十年后相互交错的手法书写故事。

几十年前大家还在村里劳动的时候，因为看电影和一伙青岛知青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冲突。在两帮人马的较量过程中，青岛知青单雄飞知晓了蒋二爷爷的事迹，硬是请求蒋二爷爷收自己做了徒弟。后来蒋二在村里娶妻生女未能回城，粉碎四人帮后被分配到县城化肥厂工作。

几十年后，“我”功成名就，享誉海内外，家里的五间老屋也成了旅游景点。蒋二则摇身一变，蜕变成“土豪”，发挥商业才能，开文化公司，大张旗鼓地举行“滚地龙”擂台赛。单雄飞的女儿单舒拉成了蒋二公司的员工，主持擂台赛。而比赛现场则既是热闹浮夸又荒腔走板，不知是该夸赞还是该批判。

在几十年前落后的农业社会，蒋二资质鲁钝，语文课上不认字，数学课上不识数，身上看不出任何聪明的潜质。现在到了市场经济社会，连偏僻的乡村也沾满了浮华但繁荣的商业气息，蒋二却是在同龄人逐渐衰老之际突然“晚熟”，把握时机，在时代的大平台上大施拳脚，利用投机、取巧为自己获得巨额财富，混得如鱼得水。

在《晚熟的人》中，莫言勾勒出了几十年来的山乡巨变，也刻画出了蒋二、单雄飞等人和事的巨变，尤其蒋二的变化最令人震惊。对此，莫言在小说中并未给出明确的评价，不过也借助“我”的视角和感受，对蒋二的变化和做法表示理解与宽容，以及一点点讽刺，同时也流露出了一丝迷惘。

莫言生于山东农村，年少辍学，曾在农村劳动过，参过军，却凭借着自己的文学才华一步步蜕变成举世闻名的大文豪。而在此期间，国内先后经历了文革、改革开放，市场经济，又步入了互联网时代。他在不断取得自己的文学成就时，亲眼见证了这些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晚熟的人》中“我”对蒋二等“晚熟”的人和事的看法，或许也是对这样的时代大背景下一些人、事的感触与思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