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飞玉|乌鸦|鹰|蛇|《新玄幻》诗刊第八期备选诗歌
乌鸦
文/潘飞玉
从未学会完整的摩斯电码的乌鸦
只会徒劳地发射着一二三,没有第四个音节
嘎,嘎嘎,嘎嘎嘎
它和我们一样,迷失在星空里
窘迫还是简朴。只以一身衣裳出现的乌鸦
黑色的夜行衣,不论白天黑夜
它把谁的家园当成自己的家园,把谁的
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
为他们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悲伤
又被谁视为不详,被谁伤害
曾经的岁月是否色调斑斓,曾经的灯火
是否温暖。乌鸦在寒风中
唱着的歌谣,是否已经慢慢失去了原来的旋律
是否一次一次唱着,陌生到自己
也不再听懂
我是追赶乌鸦的弹弓,弹子就是我自己
把自己射出,伤害着乌鸦也伤害自己
一次一次用尽了全力
当我再也追赶不上时,我的血是否流尽
我是否还有着笑容,看见自己坠落
偌大的天空容不下一个过客,把乌鸦放逐
它嘎嘎地叫着,再也不可能回到自己的桃花源
迷失是一种怎样的痛苦,怎样的体验
又是一种怎样的幸福。黑夜来临
乌鸦找到了自己的爱情
在尘世,自己抱着自己的声音取暖
鹰
文/潘飞玉
它从不落到尘世,与我们和光同尘
它在高处,比我们经历的风雨更高
不知道是不是比我们
想要抵达却永远也抵达不了的天堂更高
天堂里又有什么,俯视我们是否如俯视众生
它不告诉我们,或者它也不知道
向上,一直越来越远。宿命还是选择
一只鹰选择孤独,词语如被凝视的猎物无法表达
最初,我们和它一样,都跌跌撞撞地学着飞翔
它学会了什么,我们不能完全明白
我们只学会了仰望,在尘世的卑微处
和它的猎物一起泥泞中奔走与惊惶
知天达命,它背负的是不是我们的青天
站得再高,我们都不愿意它是一面镜子
照见纤毫俱现。甚至不希望看见它的眼睛
多少年,我们躲在角落希望熟悉我们的人
没有看见我们,希望他们仍然相信我们幸福生活着
没有什么鸟能够与一只鹰相比
一生如影子般孤独或者它本来就享受孤独
我们感到疼痛是因为有它看着我
让我们知道还有另一种生活,迥于尘世
我们感到温暖是因为我们看见它
一骑轻尘。身后的炊烟笼罩了黄昏,有点温度
炊烟大时,会不会像狼烟滚滚而起
鹰在高处,平行的时光偶尔相交
我们拔地而起,迅即落下,一阵心有余悸
看见、想起一只鹰,为了把它忘记,不再相逢
蛇
文/潘飞玉
一生都没有学会离开,一生都在放逐自己于
大地。从一开始就要有多么坚定的信仰
才能让它匍匐着穿行,把疼痛的经历当做快乐
柔韧的心和皮肤不怕流出血来
我想不出还有谁不愿飞翔,想不出
还有谁甘愿囿于凡俗的日子,苦在其中乐在其中
还有谁永远对大地生不出厌烦甚至
抬起头和身子,就是生命和尊严的捍卫与弥留
穿行在山川草木之间。它有着
什么样的视阈和高度,看见生命如同绿叶变黄
看见悲欢离合一幕幕上演。看见欲望
弥漫在怎么样暧昧的空中,谁把自己
当成撕碎的纸屑或再也回不去的漂泊的蒲公英
谁耗费着光阴,一生都在寻找着虚无的影子
一直都甘于现状还是一直都在感恩
一直都不用容易产生歧义的语言表达
偶尔用尾巴或鳞片摩擦发出的声音
空阔之中发出空阔的声音,多么单调而直接
它不是一个行吟诗人,也绝不泄露
即使走得再远,拥有的秘密再多
眼睛只学会凝视,一生都不会流泪
就像英雄只会流血。在它面前
我们也一直没有学会敬畏,我们憎恶
就像憎恶我们自己的软弱和夸夸其谈
潘飞玉,男,1972年生,陕西华县人,现执教于咸阳职业技术学院。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西北文学》副主编。出版诗集《蒹葭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