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奶奶 作者：齐晓钰（甘肃武威）

忆奶奶

闲来无事，翻开了家里一本旧旧的影集，翻开第一页看到了奶奶的照片，一时间各种思绪涌上心头，尘封多年的记忆被慢慢打开。

奶奶已经过世六年了，脑海里她的影子在慢慢的变模糊，影响最深的就只有她那粗糙的如枯树皮一样的手，还有她那小小的三寸金莲。

奶奶是民国年间出生的人，听别人说她出生于一个地主家庭，可以称她为地主家小姐，奶奶身高不到一米六，身材娇小，有点像南方人的体格，一头乌黑的头发垂到腰间，加上一双三寸金莲，年轻时不知迷倒了多少人，这些我都是听别人提起，记事起我眼中的奶奶是这样的，瘦瘦矮矮的，头发编成了辫子缠到了头顶，在头顶打个结，再带一个黑色的网帽，把头发全部收到里面，看上去干净利落，最让我感兴趣的是奶奶的脚，她穿的鞋好小啊，我七八岁时就可以穿上她的鞋。

有一次和奶奶一起洗脸我才看清了那双脚的真面目，只见奶奶把裤腿上缠着的黑色布条一层层的脱下，然后脱掉袜子，才露出了她的脚，真的是千辛万苦始出来啊，在我眼前的是这样一双三寸金莲，她的脚从脚脚趾头那里弯了下去，已经磨了厚厚的一层茧，看上去一点也不好看，我问奶奶，你的脚怎么长这个样子？奶奶告诉我她们小时候每一个女孩子都要裹小脚，如果不裹脚，脚太大是没有办法找到婆婆家的。她十岁过一点就被她妈妈逼着裹脚，每次都是哭着喊着，有一次哭得太厉害，直接被她爹打昏了过去，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才终于裹成了小脚，借给我爷爷。看着奶奶的脚，听着奶奶的诉说，当时我不知有多心疼。现在想来，幸好我生在了现在，否则我这大脚估计就找不着对象了！

奶奶真的很能生孩子啊，在我家，我爸爸姊妹八个，就这还不包括奶奶告诉我的有两个夭折的叔叔，天呢，过去的人真的生育能力超强。我爸爸姊妹中是最小的，所以从记事起奶奶就和我们一家人生活。奶奶有一个陪嫁的大木箱，带锁的，她总是偷偷的从里面给我们取点零食吃，这个箱子对于童年时的我简直就如同一个百宝箱啊，我总是想着它，琢磨着它里面到底有多少好吃的啊，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奶奶从箱子里取完东西忘记了上锁，我偷偷的打开了箱子，从里面看到了一些东西，有长长的银色的簪子，红色的发带，总之都是一些过去女孩子梳妆打扮用的东西，还有很多衣服，看到这些我的兴趣一点也没了，什么破劳什子，还锁个锁。但现在想来，奶奶锁着这些东西，也是对自己当小姑娘是生活的一点留恋，一点回忆吧！当时我不懂。

嫁到我家的生活也不见得比她以前的生活好，一想到那么多的孩子，我就头皮发麻，不知道他们当时是怎么过来的。我记忆中我家的生活条件并不是很好，听老爹说起我祖上也出过一些风云人物，我的太爷在当时威震一乡，被人们称为相君大爷，骑着高头大马，指挥在乡野间，想想也应该很威风吧。我的爷爷就不行了，没听见他的什么英雄传闻，我影响中就只有他躺在炕上吸烟的情景。还有就是他快不行的时候奶奶用弱小的身体背着他上厕所的情景，爷爷去世得早，而且不喜欢女孩子，所以我的影响很模糊。

奶奶生活很节俭，听妈妈说没分家的时候，一大家子几十口人，都是奶奶在准备伙食，说到这里我再插一句，奶奶准备完大锅饭，还要另起炉灶，给我爷准备小锅饭，哎呦，现在想来，过去的男人真享福啊！做饭的那个人是最后一个吃饭的，至于能不能吃饱，就靠运气了，看那个人能少吃一口，省出一嘴来。她也是永远上不了饭桌的，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小时候我们家做饭是奶奶，饭好后第一个吃的是老爹，最后一个才轮上奶奶。

我们结婚前还是这样，老妈饭做好，首先把饭端给老爹。有一次我的饭碗里掉进了一根头发，我口细，说什么也不吃了，奶奶看见了给我讲了一件事，说她家小时候有一次一个长工做饭，把一桶刚把河里挑上的水添到了锅里，可谁能想到这桶水里竟然有一只癞蛤蟆，可是饭已经煮了，倒掉肯定不行，怎么办呢？只见那个长工把那个癞蛤蟆从锅中捞出来，用手把上面的表扒拉掉，一口就吃了下去。这样所有的人才把那一锅饭给吃了。奶奶讲得绘声绘色，我听得津津有味。接着我就把那根头发扒拉掉，把饭给吃了。

奶奶很善良，小时候村子里的叔叔阿姨总称呼奶奶为六娘，这个六娘真的是村子里所有人的六娘啊！大人们干农活去，孩子没人看，我的奶奶就成了看孩子的，带着孩子，给他们吃喝，这些事奶奶做的不是一件两件，这些恩情村里的人都记着呢，奶奶生病的时候总有很多人来看望。可是我的妈妈就不干了。我们辛苦挣下的米面，怎么能这样平白无故地给别人，真是岂有此理。所以我稍微大一点的时候总是听到她们婆媳争吵。想在想来。好像谁都有理，但当时我是一心向着奶奶的。我的三娘家有五个孩子，但我的三娘人又特别懒，她家的孩子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奶奶害怕妈妈知道，就只能偷偷地给他们送点吃的，好让他们吃饱肚子上学去。奶奶活着时，每年大年三十总是那么的热闹，我们堂姊妹十几个，在奶奶的屋里，吃饭聊天，真是无比热闹，奶奶呢，给我们熬着茯茶，笑呵呵地看着我们闹。这几年奶奶不在了，每次回老家，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奶奶很勤劳。在我影响中奶奶从早到晚似乎没有歇的时候，一会儿做饭，一会儿洗锅，一会儿喂养，一会儿喂鸡，更有甚者，在奶奶七十多岁的时候，还整天下地里除草干活呢！每到周末，奶奶总是催着我们早点写作业，然后带我们去田里，干不到中午是不会回来的，我总是埋怨奶奶，又没人催你干活，你能不能歇着，你不歇就算了，还带上我们。就这还要受到妈妈的埋怨，村里的人进城给我爸妈说怎么让这么大岁数的老人上地干活，说他们不孝顺，我妈回来就说奶奶，让他们丢人显眼。奶奶真的是吃力不讨好啊，可我知道她是真的闲不住啊，总想着为家里人做点事。善良的小老太太！

我和妹妹从小是奶奶带大的，08年我正式上班，发工资的那一刻，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商场给奶奶买衣服，买吃的。记得很清楚，我给奶奶买了一件红色的外套，跑了好多店，都没有买着她合适的鞋码。所以我至今遗憾的就是从没给奶奶买过一双鞋。

我家门前往左一百米有一个大土堆，好像是三娘家的土窖，这个土堆是我们永远的记忆！小时候在乡里上学的时候，学校离家有点远，可我们总能在刚到家的时候，就吃上奶奶热气腾腾的饭菜，我们已经习惯了，也没在意，有细心人就问奶奶：“六娘啊，你这个饭怎么这么及时啊，娃娃们一进门就能吃上饭？”奶奶说：“我啊，每天看到针走到这里的时候，就开始做饭，等饭差不多了，就到门外的土堆上去看，只要看到远远的有了人影，就开始准备下面条，所以等娃娃们进门饭就熟了。”奶奶不认识表，我看了一下，指针指的是时针分针都到了十一，就是十一点。上学时我们回到家十二点多，那么她每天在土堆上大约要站四十分钟吧，我的小脚老太太，辛苦了！正因为有奶奶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和妹妹才都考上了大学，有了稳定的工作，真的很怀念以前！

奶奶是我的媒人。为什么这么说呢？有一次，家里面来亲戚，婆婆就是其中的一位。后来婆婆说她当时就佩服我的奶奶，小小的个字，干活麻利，做饭好吃，影响最深的是那一块白色的干干净净的盖面的布子。是的，那是一块大大的白色纱布，奶奶每天都要用它来盖住干好的面，用完后会把它洗干净，晾到门外的晾衣绳上。就因为这样，婆婆联系我和老公认识，结婚。

总是想起奶奶说过的一些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吃嘴要忍呢，还钱要狠呢（去年买新房结了别人一点钱，人家都说慢慢还，不着急，可我不行，一定要抓紧还掉），宁叫嘴上汤浓，不叫嘴上受穷。（骂我们馋嘴）不惹事，不怕事……

提起奶奶，好像想说的真的太多了，就是这样的一位我认为的封建老太太，交给了我们善良，交给了我们勤劳，交给了我们很多很多，春节快过了，待在家里怀念奶奶，怀念过去！

图片：作者、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