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缺憾 是完美？《兰亭序》中的涂改添加现象解析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物，这是事物存在的法则，也是美的哲学。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序》里有一处添加，一处涂盖，五处改写。其实，这并非特例，被誉为天下第二行书的《祭侄文稿》删改涂抹更甚，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我们又该怎样理解这种现象呢？

《兰亭序》局部图

要理解这种现象，首先要了解出现涂改添加的原因。

究其原因，主要有三点。

一是因为作品的字数较多。《兰亭序》有324个字。《祭侄文稿》也近250字。字多书写时间就长，就容易出现遗漏和笔误，这我们都有体会。

二是因为作品的文字内容是即兴而作。《兰亭序》是王羲之即兴为兰亭集会创作诗集写的序，《祭侄文稿》也是颜真卿追祭侄子的草稿。所以难免临时修改。

三是因为作者情绪激动。王羲之是流觞曲水之后，感慨系之。颜真卿则是“父陷子亡”，悲愤填鹰。在激动的心情下容易出现遗漏和笔误（这种特殊的心境对艺术创作有着十分重大的意义）。

《祭侄文稿》局部图

出现涂抹删改的原因都符合情理，都好理解，所以作品也让人感到真实自然。那应该怎样理解这种现象呢？

对于这个问题，可以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有人认为：这是一种缺憾，是美中不足。因为涂改添加毕竟有碍瞻观，人们总是追求完美。这是一种普遍的，正常的看法。王羲之本人也觉得不够完美，重写过多遍，试图替换。这是从人的主观意愿讲的。

有人认为：这是一种艺术的必然，是一种更加充实的完美。这是从客观结果讲的。这也正是作者的观点。为了便于说明，这里介绍一下世界著名的雕塑石像《断臂的维纳斯》。

《断臂的维纳斯》石雕塑像

《断臂的维纳斯》又名《米洛斯的维纳斯》，是古希腊最杰出的雕塑艺术品，尽管双臂残缺，但依然被人们奉为最美的女性形像，成了爱和美的象征。现存放在法国的卢浮宫，是卢浮宫的镇宫之宝。

下面再来解析《兰亭序》里的涂改添加现象。

一是涂改添加造就了精妙的章法。因为涂改添加使字序发生了改变，也使字的大小，墨色发生了变化，无意之中使文字形成了最佳的排列组合，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章法美和墨法美。这和维纳斯雕像失落双臂异曲同工，可以说是鬼斧神工，天意使然。这种无意发生的改变容易让人认为是偶然的，其实，在前面的原因分析中就已经说到了改变的必然性。

二是涂改添加是艺术家创作情感、最高创作境界的真实展现。因为特殊的心境产生了强烈的创作欲望，产生了神奇的创作灵感。这让艺术家的技法发挥如得神助，也让艺术家留下了涂改添加。可以说，没有涂改添加，就没有了作品的全部。《兰亭序》如此，《祭侄文稿》也如此。这说明作品的“缺憾” 和作品的完美是一种必然的“捆绑” ，也说明书法艺术的最高境界是用最精湛的笔法表达最真实的情感。

第三，“缺憾”给人留下了丰富、美好的艺术想象。如维纳斯雕像一样，因为双臂残缺，让人们想象着双臂的各种优美姿态，不少雕塑家试图为其增添双臂，但结果都是画蛇添足。后来在一个古老的山洞里找到了失落的双臂，接上去后反而让人大失所望。最后，人们还是选择了“抱残守缺”，为塑像留下了空白和空间。同样，王羲之重写多遍，虽然没有了涂改和添加，但还是觉得有涂改的《兰亭序》最好。其实，这不是王羲之本人的选择，是书法艺术的选择。

因此，《兰亭序》的涂改添加不是缺憾，是更为充实的完美，是艺术的必然。这种“缺憾” 不仅给人留下了丰富的艺术想象，也给艺术创作、艺术审美带来了深刻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