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带着古风 旖旎走来 和着我洒落一地的怀念
端午的来历有好几种，大家都知道。端午的粽子为屈原，大家也都知道。古老的端午，吃粽子划龙船。今天，我们怎么过端午？各地乡风不同，大家不一定知道了。
扬州人过端午，中午正午开饭，要吃十二红。什么是十二红？十二种带了红色的菜肴。有红烧和菜色本来红颜色两种。究竟哪十二种菜肴恭立其中，并没有定论。根据各家状况，自行决定，丰俭由人。我觉得，几十年前，人们对于传统节日的重视，不因为经济窘迫或物质匮乏而看淡看轻。有一年我发大兴，真的做了十二道红色的端午菜。我记得冷菜之首是咸鸭蛋。
自家腌制的咸鸭蛋
自家腌制的咸鸭蛋
扬州人对于咸鸭蛋的考究，看过汪曾祺文章的读者，便知道有多厉害。首先要选清明前麻鸭生的蛋，最好青壳。清水洗净后裹上拌匀了盐、糖、五香八角、老酒等调料的草木灰，用陶制坛子装好并封口。放上三七二十一天后，打开坛子，扑鼻的香气迎面而来。以前，家家户户腌制鸭蛋，大多数按人头制作，最多多几个。到端午这天，很有仪式感的拿出鸭蛋清洗，下锅煮。孩子一人分一只煮熟的鸭蛋。我小时候编制过网鸭蛋的蛋网，大小为装进一个鸭蛋一个粽子为宜。汪曾祺笔下的“鸭蛋络子”，就是这玩意儿。我想，《红楼梦》中宝钗的大丫鬟莺儿最巧手，善打络子。我们虽比不上她，也能折腾出过节的味道。
作为凉菜，将冷透了的鸭蛋一劈四瓣。洁白的蛋白与金黄流油的蛋黄，勾画出一幅堂而皇之的靓丽。如果装具考究，再点缀一两片小小樱桃，就是一幅美图画。第二第三道凉菜，大概其是拌凉粉和黄瓜。为什么称其为红，因为用了酱油。再来一盘盐水虾，四道冷菜搞定。
不知名的端午植物
不知名的端午植物
炒菜我也做了四道：蚕豆瓣炒苋菜、洋葱炒鳝丝、小龙虾、青椒肉丝炒茄丝；烧菜呢？一道大菜红烧马鞍桥，一道应时菜红烧黄鱼，还有一个烧四季豆。上述十道菜，我尽可能选择了菜的本色。只有三道用酱油的凑数。汤是什么？西红柿鸡蛋汤。最简单的食材，最考验功力。西红柿的红颜配上鸡蛋花的黄中夹白，又是一幅画。十二红拼在一起，饭桌上难得一次红颜聚会，堪称美不胜收。
十二红，成人的盛宴。没有雄黄酒没关系，没有妖精需要雄黄现身，一杯绍兴黄酒代替。燃一把艾叶在熏香炉中，伴着袅袅的烟，一个端午节，有声有色有味了。大孩子，挂鸭蛋络子。小孩子，还要戴上老虎兜或穿一双老虎鞋。小婴儿床头，挂一个小老虎挂件。所有种种，皆有驱邪之意。因为农历五月被称为毒五月。毒辣的日头，闷热的空气，忽高忽低的气温，让原本健康的人，沾上邪气。艾叶菖蒲雄黄酒，都是一个目的。中医说邪气入侵，要怯湿。
划龙船？很少看到了。扬州骂人贪心，往往只有一句：“又要吃粽子，又要划龙船”，说明划龙船就是稀罕物儿。扬州人的端午节，带了浓浓的仪式感。其实中国传统节日，真要讲究的话，哪一个没有仪式感？仪式感带来的慎重郑重，为节日增加了特别的味道。一桌菜，不过是华丽的尾声。印象中，我认认真真做十二红，只有不多的几次。要休息天，还要有心情。以前端午无休。为什么要十二红？一年十二个月，四时八节。
新鲜的紫苏
新鲜紫苏叶
有几年过端午节，赶到舟山公婆家。在那里，我体会到另一种过节方式。他们的仪式感不同于扬州仅仅在门前插一把菖蒲和艾草，还备有很多的中草药，为即将到来的夏天，未雨绸缪。
我有一次在节日大早走近了菜场。马路摊贩制造了浓烈的节日气氛。我还没走到近前，已经被深深吸引。我看到沿路一溜的农民，正在忙着销售他们的“节日特产”，常见的之外，我发现有些没见过的植物。大把大把的植物被捆好放着，着急的人走过来，拎一捆走人。也有不紧不慢的，精挑细选，挑出长相优雅的带回家，仿佛家有孕妇，不能看到丑一样。
除了各地同有的菖蒲艾草，我怎么嗅到鱼腥草的味道？寻找。我真的看到了鱼腥草。它顶端开着小小的花，下面的细溜溜的根儿被洗得干干净净。假如家里有腊肉，我会考虑买一把。不过这道菜估计没人捧场，我过过眼瘾算了。扬州没这玩意儿。我有点奇怪，舟山人像四川人湖北人一样，食性改变到喜欢上了这种有怪味的植物？卖鱼腥草的不是一摊两摊，挺多。我忽然明白了，和端午有关。
端午要吃鱼腥草？我正奇怪着，又看到大把大把的紫苏待价而沽。紫苏我知道，既是一味药，也是一种调料，还可以当菜吃。我看过干紫苏。第一次看到鲜嫩的紫苏，很惊喜。紫苏整株植物全部都是紫色，大大的叶子，紫幽幽的泛着光。我蹲下，拿起一叶放在鼻下嗅。忽然，我又看到了一种植物。它长得有点像水竹，细节处不同。我抓过一把，看了又看。卖主发现了我的好奇，也发现了我外地人的身份。他很开心的告诉我，这个植物叫淡竹叶，可以清热解毒。夏天泡茶喝，冬天煮红枣。我笑着请教了紫苏和鱼腥草的用法。
紫苏和鱼腥草，与淡竹一样，都是晒干后防暑降温，去痱除湿的草药。这些草药虽然一直长在那里，但只有端午这天才有买卖。这里的习俗。
我走走看看。忽然发现有个人正在出售一个个小纸包。里面包了什么？雄黄啊！放进老酒里，让白娘子现了原形雄黄，这副模样！现代研究证明，喝雄有毒，黄酒基本没人喝了。在扬州几十年，我从没在市场见过雄黄。没想到在舟山看到了。我还看到，有为先人准备的纸钱出售。端午，也有祭祀先人的意思吗？是的，端午的缘起，不就是屈原嘛。过端午，过的本是一份两千多年的怀念！
“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 我在端午早晨看到的种种植物，是来自屈子笔下的香草吗？
马上又是端午，今年，没人和我一起，寻找香草了。我的节日怀念，多了个至亲的爱人。我该佩戴什么，才能仿佛参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