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得水》中的悲剧与喜剧
一部让人笑着流眼泪的作品。
有人评价说:“这是一部打着喜剧的旗号,演着悲剧的影片。”
也有人将其定位:“这是一出幽默中有酸楚、荒诞中见现实的作品”。
我说,这是一部打脸与挠心同时进行的影片。
教育所遭遇的尴尬与人性在外界蹂躏下出现的扭曲,被极尽可能地呈现。它是一面照妖镜,在关键时刻,真实地裸露了人类的灵魂。那些浮于表象的伪装,在重力作用下产生了裂变。赤裸裸的人性,使人恶心呕吐,却又忍不住想大笑。
孙校长开始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电影开篇时,孙校长、张一曼、裴魁山、周铁男四只手是那么地合拍。阳光下,甚至可以看到他们飞扬的理想和激情。一切的转变是从孙校长开始的,他的转变是情理之中,却也是意料之外。从虚构教师名额——吕得水开始,到默许张一曼与铜匠苟合,他身上的传统文化留下的痕迹正在被逐渐消磨,蜕化。文人的傲骨与信仰一旦丢失,他们就是文化流氓。有句话就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蛮荒的角力是面对面的,有自己信仰和方向的。但文化流氓却不是如此,他们会打着善意或者无辜的面孔,在别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刺出一刀,或者落井下石。
张一曼,成为他们的牺牲品。孙校长以感恩的形式,对她的灵魂进行一次次亵渎。对铜匠施以色诱时,她是娇蛮而任性的,无论镜头还是其他,都没有色情的成分。她看起来,自然而纯洁,更像是一个以物易物的孩子。这一桥段,恰恰是影片中最大最关键的伏笔。由此引发的后果,将影片从轻松愉悦搞笑地氛围转入了暗里的悲凉。
裴魁山爱而不得,由此恼羞成怒。在铜匠对张一曼进行疯狂报复的时候,没有维护自己人性的高傲。他展现出了一个卑劣男人所有的一面。谩骂、羞辱,无所不用其极。张一曼眼中的光芒在黯淡下去,对人世的温情也逐渐冷去。这时候的一曼,与那个在阳光下轻轻哼唱的,美好的女子判若两人。裴魁山,这时候侮辱的不止是一曼,更是他自己,他龌蹉狭隘的内心可见一斑。
周铁男在这一环节上还能保持冷静。但他没有坚持下去。一颗打飞的子弹就将他做人的尊严打落尘埃。他匍匐在权力与威严的脚下,痛哭流涕,哀求生路。人生在许多时候,都有类似的画面出现。总有那么;一颗有形或者无形的子弹,将你打落原型,照见原本卑微低贱的自己。
影片中,具有这样强烈讽刺意味的镜头很多。铜匠与佳佳的婚礼,成为影片的高潮部分。铜匠老婆粗鲁野蛮,跟其他教师恰成对比。而正是这个野蛮人,敢于在自己老公受到责骂时大声回复一句:“你才是牲口。”画面与喻意形成双重对比,对观众的心理引起的震撼是巨大的。
一曼在婚礼现场被撞倒。被现实、友情、爱情同时践踏的她,匍匐在地,喃喃着:“别踩我的花儿。
她的花儿,早就被看见的,看不见的脚踩到尘埃里了。可惜,她自己已经无法清晰地感知。
片尾处,佳佳离开,去了延安,奔向一个代表着光明和未来的所在。孙校长、裴魁山与周铁男的手又重叠在一处。这时,他们想起了一曼,那个被他们从天堂打落至地狱的女子。他们以为,一切都可以过去,所有的伤痕都可以被时光抹平。可他们不知道,这世上总有些被打破的东西无法复原。比如,一个人的精神世界。
枪声响起。张一曼失衡的世界从此变得宁静。自杀,对她来说是通往佛国唯一的道路,也是她做出的唯一一次抗争。世界上所有由内及外的禁锢对她再也不起作用,她终于自由了。影片中,她是个悲情人物,却一直以阳光,美好的形象出现。而在那个复杂动乱的时代里,女性是没有地位的。她们只是附属品,更无从谈及精神自由。她的陨落,暗示着女性抗争意识的失败。
影片用一种明亮、幽默的色调来进行阐述。却总是能够挖掘出让人灵魂震颤的东西,让你哭笑不得。观众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思索,如果换做我,又如何?
是的,换位思考,对剧中人物形成更深理解的同时,也容易照见自己不好的一面。会形成激励或者扭转的力量,让我们监督自己,去体会该如何处事、做人。
更或许,影片以一头驴为名,本意就是在用人性与兽性做对比。提示众生,按捺好自己的兽性,别让它的比重大过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