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考试我的老师我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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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初三的时候,有过一次关乎保送资格的摸底考试,我的语文没有上一百。一百二十分的卷子,全年级四百多号人,上了一百的大概就是那么三两个。但我无法接受自己的语文为什么会这么低。我先是很惊讶,然后去问其他的同学,我的同桌非常坦然地对我说,全年级就只有X和Y两个人上了一百分啊。听到X的名字时,我的意外减少了几分——因为种种原因,她一直受班主任不加遮的偏袒与照顾——然而这并没有让我释然。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反复地想,自己怎么会上不了一百分呢。
基础题都有标准答案和客观给分的标准,我对照过,并没有严重的失误;那应该是作文写偏题了,然而作文题目也没有埋藏任何审题陷阱,我不可能失手的。我犹豫了好久,却没有勇气去找老师查看题卷。这次成绩会带来的怎样挫败与失落,不用多说了。在这次摸底考试前,还有一场大考。班主任,也就是我的数学老师,在考前班会上说:这次考试,八个小组长数学都必须要考上一百一十分。
然后他瞟了我一眼,说:你可以不用。这种赦免当然不是一种宽容,我只觉得分外尴尬。屈辱这个字眼似乎大了点儿,毕竟一个初中生所谓的屈辱,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后来,数学考前,大家搬凳子去各自的考场,我的一个组员走过来对我说:组长加油啊,考一个给他看看。我的数学考了一百一十一分。
毕竟没有人会去过分在意随口一言意味着什么,因而也就无所谓打脸的快感,我甚至没有胆量去想象这样的场景:把卷子扔到数学老师面前让他看看。我拿到卷子的那一刻,也只有如释重负罢了:终于自己干掉了一个会被当众轻视的下场。而语文成绩,自打进校以来,就是如同避难所般的存在。无论我其他科目考得多么令我难堪,语文总能让我多多少少挽回我的些许自尊。那样的一种落差,哪里是其他科目所能够带给我的呢?
后来,大三那年的暑假,我去找初中的好友玩,她是当年被保送的人之一。深夜里,我们坐在操场边聊天,说起初中的那场考试,她说:哎呀,你这么怎么想不开,有些成绩就是为了某几个特别安排的嘛,你难道没发现吗?卷子都没有认真改过的,哪里会那么快出成绩的。后来和另一个当年保送的同学吃饭,他也笑着告诉我,这考试是假的,明眼人都看得出。
这样一说,回忆里某些片段突然又被翻了出来——摸底考出成绩以后,同桌的坦然,以及其他保送生的毫不在乎,并不完全在于同桌和我一样毫无被保送的指望,也不在于那些人拿稳了保送名额,而是因为他们隐约知道,或者一早明白,这场考试的目的何在。而我却非常认真地当成是我的失误,反复地找理由,反思自己到底是哪里没有学好。
又或者,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那么需要语文成绩来维持颜面,像是某种证明,证明三年来,早起晚归,穿越大半个城区去上一所我原本没有入学资格的中学,一切并没有枉费;除了升学的目的之外,也还有一些无关功利的快乐与满足,是读书学习能够给我的。时隔多年,在成都潮湿闷热的夏夜里与快餐厅嘈杂的人声中,我却只觉得好笑。
何况,随着时间流逝,一场考试对于我的影响,也终于在高中大学里无数次考试的重复中,淡到看不见,摸不着。高中时语文仍然是我最喜欢也最擅长的科目,只不过数学和英语渐渐好转,同样可以考出一个相当不错的分数,以至于语文成绩不必再成为我唯一的安慰来源。那么,这一切就到了该过去的时候了。
然而一切都要抛在身后么,大约也未必。那次课间,我犹豫到上课也没去。接下来一节课是化学课,我坐在最后一排,脑子翻涌的都是关于考试的疑惑与难过,老师讲了什么,我完全没有听进去。下了课之后,化学老师隔着人群喊我到讲台前去,她问我:你怎么啦,一节课都不对劲儿。担任化学课代表的朋友就站在一边,解释说,老师,她摸底语文没考好。化学老师听了,眨了眨眼,说:没考好不要紧,一次考试难免的,你看整堂课你脸上都挂着盐水珠子。然后她伸出手,说:来,和我握个手,下次考试好好努力,好吗?
我飞快地和她握了握手,然后回到了座位上,愣了几秒,捂住脸大哭起来。或许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之举,安慰一个考试过后失落无比的学生而已;然而十五岁的那个我,也只是需要这样一个握手。如果我不是那么笨的话,是该去好好学化学的。(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作者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