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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家园‖索要拥抱的陌生少女(文/肖思源)

2020-12-30 04: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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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要拥抱的陌生少女文/肖思源(青年作家网签约作家)

“你好像有心事啊?”青芝不无担心地问,“遇到什么事了吗?还是……同我一起吃饭感到无聊了?”“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多心。”听到对方如此说罢,我赶忙解释,同时条件反射似的端起马克杯,想要喝口咖啡借此缓解尴尬。可谁知杯里早已空空如也,耳畔还依稀回荡着咖啡匙触碰杯壁时发出的清脆声响,我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望着西餐店玻璃墙外的街景神游了好一会儿了。“那是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社里给你派的活儿太多了,累着了?”青芝蹙起又黑又浓的眉毛,晶亮的瞳仁里透出关切的担忧。我摇摇头,思考着要不要在同青芝第一次单独外出吃饭时(我从没把这界定为约会,或许她并不这么认为)就把这样的事情讲给她听。

青芝是三个月前新入职的。小脸、大眼,留着一头齐肩短发,飒爽干练又不失青春朝气,是那种让人一眼就觉得带缘的模样。性格也是如此。工作勤快,待人真诚,对于他人的求助近乎有着一种责无旁贷式的热情。很快就和同事打成一片,在社里可以说是有口皆碑。如此美丽优秀的单身女性,自然不乏倾慕者的追求。可同工作事务上的来者不拒不同,面对同事的示爱青芝素来敬谢不敏。我和青芝同样隶属外国文学部,她负责英语文学,而我则担任日本文学的编辑工作。除了全社集体大会和整个外文部的会议外,在工作上我俩鲜有交集。而且,从个人层面而言,无论内在还是外在,我和她都可谓是天冠地屦。(性别上的差别自不赘言)我相貌平平、寡言少语、不擅长交际,除了和工位相邻的一两个同事勉强算得上要好外,其余仅限于工作上的交涉。在社里工作七年了,甚至还有的同事连名字都对不上号(恐怕也有不少人叫不上来我的名字)。一言蔽之,我一直都属于那种轻易就被别人忽视的“透明人”。同青芝的熟稔,纯粹是缘于一次意外得知我俩都是村上春树的书迷。

“没去吃午饭吗?”一天午休期间我正在工位上阅读小说时,身畔传来悦耳的女声。我从书页上抬眼看去,惊讶地发现青芝正站在我办公桌前,两只胳膊交叉着把一份A4纸大小的稿件抱在怀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脸上挂着拂晓时分的月牙一样浅浅的美丽笑容。“没,没有,还不饿……请问您找我……?”或许是我的表情过于严肃,惹得青芝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模样活像工作偷懒时被主任逮个正着儿。”她把笑容收回仿若云后浮月般若隐若现的程度,“你别紧张。现在是午休时间,我也不是什么主任领导,只是来找你帮忙的。”“帮忙?”我颇感意外地重复道。顺手夹上书签,合上书静待下文。“《再袭面包店》。”青芝看到小说封面上的标题说,“你也喜欢村上春树?”“你也喜欢他?”我从对方的弦外之音听出了这样的信息,向她确认道。“嗯!”青芝使劲地点了点头,“近来特别迷他!你呢?”“呵呵。我很早就是他的书迷了。村上所有的书我基本都有,有的还看了不止一遍。”“真哒?”青芝大吃一惊,“那以后可不可以推荐几本借给我看看?”我本以为这只是对方出于礼貌的顺承之辞,也就礼貌性地答应下来,没想到几天后她真的来找我借书了(当然,这是后话了)。“你刚刚说有事找我帮忙?”“啊!对!你不说我都忘了。”青芝恍然大悟,一边从怀里的文件中抽出一张稿子一边说,“是想给你添个麻烦。”稿子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英汉双行对译,她指着其中用红线标注的地方说:“这几句话。译者的翻译大抵没问题,但我总觉得缺少些意境,无奈自己的文学功底又不够,所以想想拜托你帮忙润色润色。”拜托我?我打小英语成绩就差得可以说是典范性的存在了,对英文文学的汉译工作更是从未涉猎过;况且,英文文学部的工作怎么会找我这个日本文学部的帮忙?正这么琢磨时,青芝像是看穿我的心思似的说:“问了几个人,都说你的文风可能符合我的预期。没事儿,你别有压力。译文已经有了,只要在这个基础上按照你的风格加以润饰就行了。实在不行,就现在这样也是可以过审的,只是我个人想让它更完美一些。”“那……我试试吧。”被架到这个程度,我也不好意思说不了。“多谢啦!”我用了大约十分钟修改稿件。期间青芝像是怕其自身的存在会打扰到我一样,主动退到稍远的地方,默默地站那里等待。我把改完的稿件递还给她。她逐字逐句地审视着修改的部分,表情一本正经。看来月亮暂时隐匿起了身影,连琥珀色的光的残影都寻觅不见,或许这就是她工作时的样子吧。我在心里暗忖。时间如超载负重的士兵,前行得无比艰缓。我觉得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凝结成块,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漫长的几分钟后,她的表情终于趋渐缓和,眉目之间又恢复了平时喜气洋洋的神色,悬在我心头的一块大石才总算落了下来,我不由得松了口气。因为这件事,我和青芝算是有了工作上的交集,又得益于都是村上春树书迷的关系,这种交集得以延伸到个人层面。

“我今天被人跟踪了。”我沉吟一番,决定把事情如实相告。“跟踪?!”青芝像是没有理解这个词汇的含义似的机械性地重复说。“对。午休外出的时候。被一个女的跟踪了。”“午休外出时被一个女的跟踪了。”我仿佛能够看到青芝在脑袋里把我给出的信息如此组接成句,一如在连环画人物对话的套圈中看到主人公的所思所感。这个消息显然超出了她方才猜想的所有情况,只见她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哑然失惊。侍者拿着咖啡壶切合时宜地走过来续杯。浓郁滚烫的黑色液体渐渐填满瓷质马克杯,周边泛起些许棕色泡沫;咖啡振动杯内空气发出逐渐低沉的声音——沉默式的声响。侍者把咖啡壶举到青芝跟前询问她是否也需要续杯,青芝勉强牵起嘴角说不用了。对方旋即点头离开。侍者走后,青芝往前倾倾身子,十指交叉置于桌面,方才因为惊讶开展的浓眉聚拢起来,饶有兴味地望着我,静候故事的来龙去脉。我拿起杯子小啜一口热气腾腾的咖啡,滚烫的液体流经食管进入胃袋,口感醇香浓郁,回味里带着些许苦涩。“意识到时,不知那女子已经跟踪我多长时间了。她总是在距我十米开外的地方尾随着我。上身套着一件灰色棉帽衫,下身是深色牛仔裤搭配白色帆布鞋。背着一个双肩背包。看起来像个大学生。当然,这仅仅是我根据她的穿着进行的推测。毕竟下雨天,她又擎着伞。尽管是一把透明的塑料雨伞,但伞面附着细密的雨珠阻碍视线,加上距离又远,很难看清她的面貌。”“你确定她是在跟踪你吗?”青芝问。“开始其实并不特别确定,只是有一种她在跟踪我的感觉。所以我特意加快脚步然后不时突然停下回头看她。从对方每次同我视线相遇猝然放缓的脚步就不难证实我的感觉没错——她就是在跟踪我。”我苦笑道,“阴雨天的中午让一个陌生女子跟踪。想想都觉得是好莱坞电影里才有的情节。可周围当然没有什么导演、摄制组,而我也不是什么男演员。彼时彼刻,那是真真切切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你没有报警或者当面质问她吗?”“报警也好质问也罢,说到底必须握有足够的证据才行。而跟踪这件事本来就是难以取证的。到时对方如果坚持说只是跟我同路,我再怎么样也没办法。万一再反咬一口说我是精神病骚扰她,搞不好有口难辩的反倒是我。”

青芝像是就此情况展开想象似的把目光垂向一侧,稍加思考,然后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所以当下我只剩下一种选择。”

就像故意给文章留白以激发读者无限想象,我故意把话说了一半,等待青芝自己得出答案。

她略加思索,再次把目光投向我,试探地问:“甩掉她?”

“没错。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不想继续被她跟踪,我所能做的唯有甩掉她。”我肯定地说,“于是,路过天兰百货时,我果断走进商场,一边在里面七扭八拐迷惑对方,一边思索着自己到底有什么理由会平白无故地让一个陌生女人跟踪。相信你也有所感受,我虽不擅与人交往,待人接物谈不上八面玲珑,但无论同谁交往都秉承着诚心正意的原则。工作上也对沽名钓誉的事向来不感兴趣,一心只想踏踏实实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存在和谁有利益竞争。记忆里——不,应该说实际上也是——和我结下梁子的人一个都没有。”

青芝就我说的想了想,点点头,然后忽而想起似地问:“感情上呢?我是说会不会之前的女朋友什么的——你以前交过女朋友吧?”

青芝的疑问令我猝不及防,口中的话语一时间失去了形体。我拿起咖啡匙默默搅拌着杯中的液体。咖啡沿着顺时针的方向静静旋转,在中央逐渐形成一个小小的黑色的漩涡,漩涡的边沿和中央的落差越来越高。我甚至能感到漩涡中心的引力从杯中渐渐向我袭来。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把头偏向落地玻璃窗外。金属咖啡钥在液体旋转惯性的波及下触及瓷质马克杯内侧,发出“叮”的一声清响;屋外,濛濛细雨犹如留恋尘世不忍往生的前世魂灵一般从天而降坠落凡尘。

“那种可能性——早就不存在了。”声音在我自己听来都干巴巴的,仿佛可以扔在地上摔碎。

青芝似乎看出我不愿意就此多谈,没再多问。

我像是掩饰方才的失态似的若无其事地继续说:“总之,到底为什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个陌生女人跟踪,我当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认为对方是患有精神疾病的跟踪癖,具体的表现就是没有目的的随机跟踪大街上的不特定人选,而今天,那个‘不特定人选’具体到个人身上就是我。”

话到此处,我不禁回想起当时内心的惶惑。那就像误闯进黑暗森林,里面的植被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就连叶与叶的缝隙间都不见一丝阳光筛落下来,目力所及尽皆一片黑暗——淤滞浓稠的黑暗,周身无数锋利的枝叶刮擦着我神经。

“你刚刚说‘当时’,那就是说……?”青芝精准地捕捉到我话里的言外之意,试探地问。

“对。不过那是后来的事了。”我继续说,“当我从商场侧门出来时,身后已经看不见那个女人了。我还留心特意跑到街对面的便利店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把她甩掉了。一直没看到她的身影从商场侧门出来,这才放下心走出便利店。”

“那后来呢?”

“后来我去了御苑……”

今年的秋天来得格外果断决绝,活似一条彩色丝带被人从两色相接之处用剪刀齐齐剪断,手里尚且残存着苍翠之缎丝滑柔顺的触感,眼前却只剩一缕金黄。整座御园退却了夏日里一派生机勃勃、云蒸霞蔚的葱茏翠色,层林尽染的金色背景中流露着秋天特有的肃寥气息。每当情绪低落或者心绪不宁的时候,我总是喜欢来这里走走,特别是在工作日的午后。园内人迹寥若星辰,宁静祥和。信步闲庭之间,任由何等的聒噪焦灼,皆如黎明时分的雾霭,随着旭日的东升渐渐消散一空。我走到前庭的巨樱古树前,坐在树下业已褪色的条木长椅上。十月的秋雨纤细,柔软,滴落在开始泛黄的草叶之上发出背景音乐般似有若无的声响。不时有几片古树的樱叶忽然想起似的飘然而落,带着隐约可闻的簌簌声音静静地安息在潮湿的大地上。内心汹涌翻腾的波涛逐渐平静下来,只留下细小的涟漪徐徐荡漾。冷静之后,再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觉得不甚真实,仿佛那纯粹从我某个异想天开的幻想中掉下而非发生在现实中的事情。哎,幻想也罢现实也罢什么也罢,都已经无关紧要,反正我已经把那莫名的女子甩掉,我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世界——独自一个人的世界。念及至此,心中竟莫名涌起一股剐心的寂寞。我闭目合眼,试着把头脑彻底放空,就像暂时遗忘所有游泳技巧只是单纯地把自己浮在海面上的游泳者一样,任由自己在虚无的海洋里随波逐流。樱叶落在伞面发出“啪嗒”一声轻响,把我的意识从现实的彼岸唤回。抬手看看时间——该回社里了。我起身掸落落在薄风衣上的枯黄死叶,准备动身。就在我正要往大门方向迈开步时,一个不甚陌生的身影倏忽钻进眼帘:灰色帽衫、深色牛仔裤、白色平底鞋、背着一个双肩背包、擎着一把透明雨伞……刚才跟踪我的那个女人此时此刻就赫然站在不远处的甬道上望着我。同我目光相遇的一瞬间,女人本能地朝一边扭过头,并迈开腿想要躲开。然而,她的身体只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便静止下来。这一次,她仿佛是要听从内心深处的召唤,锁定步伐,站住不动,直直地迎着我的目光看向我。我的心跳陡然加快、血液开始凝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她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该怎么办……?惊诧、疑惑、惶恐……种种情感化作牢固的枷锁把我死死地困在原地,令我动弹不得。对方内心深处似乎同我一样不知所措,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表情犹疑不决。四目相对之下,时间如被抻长的线条,永无止境地向前蔓延,以致于其本身失却了流动感。渐渐地,女子表情开始出现变化。她咬了咬嘴唇,仿佛下定某种决心,旋即迈开腿朝我走来,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而决绝。我屏气敛息,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膛,腋下开始渗出汗水。女子离我越来越近。同之前猜想的一样,对方稚气未脱,一副普普通通的少女模样,然而却丝毫不见同龄人身上本应具有的那种健康的青春色彩。她脸颊瘦削、面容苍白、齐刘海下的一双杏仁眸子里透着深深的憔悴。最为特殊的是,少女周身仿佛飘荡着一种和年龄不相吻合的历历然的凄怆哀伤。少女走到我跟前,抬起脸定睛注视我,那感觉像是要从我身上寻觅到某个她曾经熟悉的身影。瞳仁深处的某种希冀宛如寒冬中微弱的火苗,摇曳着孱弱的身姿。然而,不管她从我身上寻找的是什么,都注定铩羽而归。我同她素不相识。在此之前,我们的人生就同浩瀚宇宙中两颗相距亿万光年、沿着各自的轨道运行的星辰毫无二致——既没有曾经交汇的痕迹,亦不存在未来交汇的可能,只是某一瞬间,从一颗星体上反射出的光穿过另一颗星体的轨迹,让后者误以为那是来自前者的召唤。现实的利刃深深剜进少女的心,一度仿佛足以温暖魂灵的愈燃愈烈的希望火苗颓然垂下,被带有宿命意味的现实的狂风吹熄。少女双眼透出痛苦的色彩,她颓然垂首,耳后的长发顺势从两侧散落下来,把她的整张脸笼罩在绝望的阴影中。我在沉默编织出的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挣扎彷徨,犹如溺水者疯狂拍打水面、蹬踹双脚、扭动身躯,企图把脑袋探出水面呼吸道现实性的空气。“对不起。我以为……”少女一边牵动消瘦的脸庞、喃喃低语,一边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她似乎疲惫极了。盘虬错节的线索终于露出了细小的线头,我轻轻一扥,一种时间松缓开来式的沉默弥漫开来。我等待着少女话语的继续,然而她沉默了,沉默的时间很长,长得几乎让人怀疑她的话语是否已然在时光的凹坑中溘然长逝。就在我以为她会转过身猝然离去时,少女复又扬起脸看向我,眼中透着某种渴望。她眼中的渴望仿若凄美婉转的乐声,久久萦绕在耳畔,依依不肯消散,其中某种似曾相识的韵律轻轻摇颤着我的灵魂。“我……可不可以……抱抱你?”她的声音微弱而悲凄,仿佛来自早已葬送在辽远边疆的记忆的回响。我想回答她——尽管我不知道要回答她什么。然而好像有人拿着极度粗糙的砂纸打磨我的喉咙,生出的极其自然的静默,而那静默又给予时间沉重的砝码,使其变得缓慢。在时间艰涩的流逝中,少女的身体渐渐向我倾斜过来。我惊讶于自己既未阻止也没躲闪,单纯任由事态依照其自身惯性自然而然地发展下去。她的侧脸贴在我的胸膛,她的胸部触到我的肋骨,她的双手环住我的腰际……我没有回抱她,只是默默感受着她身体的重量——几乎没有重量。少女羸弱的身躯轻得好像一团雾霭,只消一阵微风就能吹散。她缺乏热度的体温静静流淌过来,呼出的微弱气息触到我的肌肤。我感到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耳畔响起她恍如呼唤远方亲人似的自言自语:“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怎么能?……等着我……我很快就去找你……很快……”少女的话重重叩击着某扇早已被我封死在记忆深处的门扉。沉睡在其中的回忆如同行将从冬眠中苏醒的巨型食肉动物开始在残梦中摇颤身躯,周围在一个个漫长、黑暗、淤滞的日日夜夜里好不容易凝结成疤的伤口开始现出丝丝裂痕、泛起深红的血色。我拼命让思绪冷静下来,试图将现实匡缚于当下,把回忆锁进过去的黑匣子。然而,现实闯入过去,回忆渗进当下,一切宛如东方黎明时分的天空,日月纠缠,昼夜难分。少女的双臂松缓下来,她把头从我胸膛移开,直起身子。少女的眼中噙着眼泪,在那薄薄的泪水背后横亘着永远无法履行的约定所带来的深沉的哀怨和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所诞下的刻骨的伤痛。下一阵风,一如往常地将她的眼泪风干。我倏忽认出了少女眼中的渴望,心中生出一种同病相怜式的怜悯。那是一种根植于灵魂深处的渴望,一种想要从孤独泥沼深处逃离的企盼。身陷泥淖中的人无法动弹更不能自救,任何企图逃离的举动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于是乎,困于其中的人唯有焦急地等待、疯狂地呼救,盼望着自己被人发现,被人救起。然而时间的风淡淡地掠过身旁,积累起来的温度冰冷了期待、冻结了希望。于是被困的人不再呼救、不再等待,甚至不再愿意被人救起,他们只是默默地待在泥沼之中,任由孤独的枷锁深深地嵌进肉里,成为身体的一部分。“谢——”不待少女把话说完,我几乎不能自已地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她。周遭的现实仿佛电影的淡出场景逐渐模糊直至消失,只有我和少女紧紧相拥在一起。我们交换着彼此的体温,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在彼此孤独牢笼的围墙上撬下一块砖,透过那小小的四方形空隙沐浴着来自彼此世界的温暖的光。少女孱弱的身躯在我怀中不住地抽动,她的喉咙塞满了感情,似吟似泣;淌出的热泪濡湿了我的衣襟。我俯身把脸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地乞求道:“活下去,一定活下去。哪怕孤单一个人也要坚强勇敢地活下去。”我们谁都没再多言,只是紧紧地相拥在一起。我不记得我们就那样拥抱了多久,也不记得是谁先松开的谁,唯一烙印在我心底的唯有分开时浮现在她脸上的微微的、淡淡的笑。那是一如与病魔缠斗多年,在精疲力竭之际终于看到康复希望而本能露出的细微却实在的笑。

从西餐厅出来,我和青芝步行到最近的地铁站,把她送上回家的电车。餐后,青芝原本邀请我一起去看电影,电影之后或许还有什么别的活动,而我也在早先接受她今天下班后共进晚餐的邀约时就对本应顺理成章的一切有了心理预设,并说服自己去尝试和她相处。可不知怎的,当我听到她那句“不过也真是个奇妙的经历,没想到你还挺浪漫的”的感慨时,所有的心里预设犹如崩毁的冰山失去了固有的形态,融成刺骨的冷水流进孤独的极地寒流中。我下意识地撒谎说我身体不舒服,谢绝了她。我从未觉得同那少女之间发生的一切有丝毫的浪漫。无论是她的追随还是我们的拥抱都是和浪漫毫无关联的行为,那是一种把钝钝的孤独感放在虚无的磨刀石上打磨,聆听尖锐刺耳的回声以便证明自我存在式的悲哀;是一种在锋利的空虚中,独自舔舐着心灵的伤口,挨过一个个漫长而孤寂的长夜的煎熬。说到底,那是一种在不为他人所理解的孤独囹圄中的扯破喉咙的卑微的呐喊。出了地铁站返回地面,我漫无目的地在闹市区闲逛。周五傍晚的闹市洋溢着行将休假两天的欢愉和放纵,人群如潮水般沿着街道向四方涌动。天空开始放晴,潇潇秋雨却毫无止息之意。那细如薄丝的雨滴落在身上,让人误以为是时间长河翻腾起的昔日浪花,凉浸之中带着孤独的冷寂。我伸出手想要触摸那方湿润,它却业已风干消失,留下的唯有潮乎乎的欠损感。透过碎云缝隙筛落下来的阳光把远处群山的轮廓照得清晰到令心悸,恍然间让人联想到绝不回头的人的背影。那漆黑寂寥的背影直逼逼地压降过来,把人止息在孤独的料峭悬臂中。带有萧瑟意味的秋风把人们种种活动孕育的温暖带往辽远的时间的坟场,只留下凉津津的孤寂,让人们沿着各自的单人轨道彳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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