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初记》:浅析战争年代女性意识初崛起
上学时候读孙犁先生的文字,总是感觉不够激情,年轻的时候喜欢读一些激烈的、鲜明的文字,孙犁先生的文字总是一种置身事外的平和,哪怕是这本长篇小说《风云初记》,结局也寥寥几笔浅浅交代,这种“坏人”没有一个悲惨的下场,“好人”没有圆满的结局的故事,在年轻时候的总是不被理解的,哪怕是莎士比亚般的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双双殉情,也该悲惨的轰轰烈烈,震撼人心,但是孙犁先生的文字没有。
图源网络《罗密欧朱丽叶》舞台剧
直到听到有人说:“孙犁先生的文字绝对是被低估的,他的用词之准确可以称得上国内小说家之最(之一)。”听闻此话,才重燃对孙犁先生文字的向往,当阅历和年龄逐渐有沉淀时,再回头看,才发现其实孙犁先生这种故事才是鲜活的,也才是更真实的。
孙犁生性良善而敦厚,对母亲孝了一辈子,对妻子敬了一辈子,哪怕妻子的文化程度和孙犁相差甚远,两个人依然伉俪情深携手走过了一生,同样母亲和妻子也是孙犁的文学语言的“源泉”,如此这般积极的影响,才能在《风云初记》中看到不同性格的劳动妇女鲜活而又个性的人物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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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淳朴能干忠贞不渝的秋分、或是敢爱敢恨有远大理想的李佩钟、或是最纯洁善良美丽坚定的春儿亦或者是稍微有些反面形象的俗儿,每个女孩儿形象的塑造都十分的精准又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失真,少一分则失色。
如果从文学语言和现实背景两个方面来概括,也不难看出孙犁先生对那个时代女性意识崛起的赞扬和鼓励,妇女在什么时候都可以顶半边天,不是吗?
一、简单的白描,丰满的形象
鲁迅先生曾经在《作文秘诀》里面说过:“白描没有秘诀,如果说有也不过是和障眼法反一调: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而已。”这句话非常形象的贴合孙犁先生的行文了。
正面形象的妇女很多,但是着墨最多的是秋分、春儿、李佩钟。
秋分:典型的当时妇女形象—勤劳质朴忠贞“她把瓦罐里的白面全倒出,用全身的力量揉和了,细心切成面条儿,把所有的油盐酱醋当了佐料。水开了,她揭开锅盖,滚腾的水纷纷窜了出来,秋分两手捧着又细又长、好像永远扯不断的面条儿,下到锅里去。 ”
“她从船上跳下来,腿脚全有些发软,忽然一阵心酸,倒想坐在河滩上号啕大哭一常人们冲着她招手、喊叫,丈夫也转过身来望着她,秋分红着脸爬上堤坡。
在平原痛苦无依、人民心慌没主的时候,他们回到家乡来了。”
一个简单的煮面条行动,虽然没有过多花哨的描写,单单是揉面、下面,这两个动作,行云流水得心应手,不需要其他的赘述,勤劳能干的形象就呼之欲出,看到自己的多年未归家的丈夫,首先是“近乡情怯”之后就是“六神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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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没有像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大段描述人物的穿戴和住处,侧面来反映这个人物形象,比如基本上可以倒背如流的王熙凤的出场,“我来迟了,未曾迎接远客。”这种环境铺垫反面衬托,在孙犁先生这里基本上是没有的,但是读完以后依然会感觉到每个人截然不同的性格,该泼辣的泼辣,该坚定的坚定,不存在意识模糊的现象。比如,同为意识觉醒的两个女性,春儿和李佩钟。
春儿&李佩钟:同为在当时环境下女性意识觉醒的两个人,并非重复塑造而是各有深意首先在命运上两个人是不同的,春儿只是一个普通的贫农家庭长大的小孩儿,如果没有战争可能也就是第二个秋分的存在,勤劳质朴善良;但是李佩钟不同,她的命运更为坎坷一些,原本的家庭就不太正常,更是嫁给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双重的打击和压力让她不得不为自己谋一条出路,她本身自己就具备女性反抗的意识,只是恰好遇到了可以效忠的革命,如果没有战争,李佩钟的命运依然是会靠自己反抗争取的,只不过可能更为艰难一些。
对于战争或者是说是革命的态度,两个人的着墨点也不尽相同,对春儿的着墨点更倾向于当时女性对国家和社会的忧患觉醒,考虑到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在面对这场整个民族的浩劫时,都应该贡献自己的青春乃至生命。
从一开始的“脸皮薄”公众台上讲话都不敢,到后来胆敢一个人观察敌军,以便随时做好抵抗敌人的准备,这种变化是惊人的。“她想:假如叫敌人占据了我们的国家,我们就什么也没有了。 ……女孩子震动了一下,她用力咬着嘴唇,一只手紧紧搂着树枝,敌人的车辆马匹,像是在她的胸膛上轧过来了!”春儿的形象其实代表了当时刚刚反应过来战争于普通百姓是何等意义的民众形象,不单单是代表了女性意识的觉醒,还有民众整体意识的代表性。在1937年之前,虽然历史书上一直写的是战乱不断,清朝晚期的侵略、军阀的群雄逐鹿、各种的革命起义军,但是从未有这种外邦完完全全入侵家园的感觉,“七七事变”之后,这种忧患意识将以光速占领每个人的大脑。
而李佩钟则并非典型的成长型人物,她一出场便宛如一个“高阶玩家”,从不幸福的婚姻中逃了出来,逃出了囹圄,挣脱了枷锁,已然是一个老革命的存在,还成了新政府的县长。所以她的革命态度和春儿相比就完全不同,她的思考方式俨然就是“领头羊”的思考。
“她一个人在夜晚工作,在这样的夜晚,有的母亲正在拍哄着怀里的孩子,有的妻子,正把头靠近她的丈夫。很长时间,李佩钟心里不能安定,拿起笔来又放下。她听着院里的一棵老槐树发出的冬天的风的响声,她把想念引到那走在征途上的人们,她必定拿他们做自己的榜样。眼望着蜡烛的火苗,女人的青春的一种苦恼,时时刻刻在心里腾起,她努力把它克服,像春雨打掉浮在天空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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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自己为榜样,为那些依然受苦受难的同胞、女性同胞,指明一条新的道路,她首先是具备独立的思考,其次在革命中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两个人同为为民族崛起而奋斗的两个人,信念和形象又是完全不同,对李佩钟的描写,虽然没有给予她过多的笔墨也并未给予她过多赞美的辞藻,平淡的描写可以付出生命的坚定,虽然不会像《悲惨世界》那样开局严苛制度下悲惨人民群像刻画那样引发强烈的灵魂共鸣,但是依然会让人在温暖阳光的下,感受到突然的冷意。
春儿和李佩钟的两个形象的建立是完美的,不可或缺的,因为在现实背景下,拥有这种意识的妇女形象,真的撑起了当时的半边天。
二、抗日战争初期,女性的力量
“七七事变”以后,全国严阵以待,当时邓颖超前辈就指出了妇女抗日战线的重要性,民族
危亡意识加强,派别成见、门户狭隘观念淡化,提高妇女的政治水准和政治素养。宋美龄前辈在上海也创建了“中国妇女抗敌后援会”,妇女意识的崛起加强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当时妇女运动进行得轰轰烈烈,有秋分一样的,捐财捐物,丈夫搞革命多少年都不回来,苦苦等待的;有和春儿一样民族意识觉醒,直接投身革命战斗中的;也有和李佩钟一样,有着更高的意识形态,想给后来者做出榜样的;
这些形象很常见,在我们现在的电影里,在口口相传的故事里,也在哪些英雄的石碑上。
总结:
孙犁先生生于1913年,卒于2002年,这段革命历史是文学的刻画,也可以说是历史的一隅,虽不激烈也不悲愤,但是安静、淡淡地写实,淡得像是月朗星稀的晚上草丛里面几只蛐蛐有一搭没一搭地叫着,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这是全部的夜晚,也是全部的心情。
也难怪茅盾先生会评价孙犁:“他的散文富于抒情味,他的小说好像不讲篇章结构,然而绝不枝蔓;他是用谈笑从容的态度来描绘风云变幻的,好处在于虽多风趣而不落轻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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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和、准确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