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古镇农田里突然涌出泉水 农民兴奋不已 但紧接着的是沮丧

1994年4月30日，太原晋祠里的难老泉断流了。这意味着《山海经》里记载过的那条晋水消亡了，“山环水绕无双地”的北国水乡盛景不再。

难老泉水清澈见底、长年不息，北齐时取《诗经》中“永锡难老”之句来给它命名。它断流后，山西日报发了消息——《难老泉老了》。这题目就让热爱晋祠的人触目伤心。

晋祠泉由三泉组成，曰难老，曰善利，曰鱼沼，是晋水的源头，曾经水势浩大。春秋末年智伯曾围困赵氏封邑晋阳，久攻不下，于是挖开晋水以灌之，“城不没者三版”。只差一点，晋阳城就要被淹没了。

979年，北宋攻灭北汉，赵光义下令毁其都城晋阳，第二年又引汾河水和晋祠水灌之，彻底将其破坏。

晋祠泉清澈的水质更是让无数文人墨客诗性大发。李白曾泛舟晋水，留下了“晋祠流水如碧玉”的佳句。王安石则赞美“山寒太行晓，水碧晋祠春”。

有很多文人也注意到了晋祠的农业。欧阳修曾溯流而上，入晋祠探寻源头，并留下了“晋水今入并州里，稻花漠漠浇平田”的诗句。明代李维贞《晋水诗》云：田家春赛罢，万亩乐香粳。

清末民初刘大鹏《晋祠志》记载，晋祠泉水灌溉周边30多个村子的稻田。

直至上世纪五十年代，晋祠泉流仍保持天然状态，平均每秒2立方米左右。 到了1960年，太原氮肥厂投产，晋祠泉水第一次被大量用于工业生产，当年晋水流域稻米就减产45.5万公斤。两年后，该厂在晋祠及周边的兰居寺、明仙峪凿7了口深井，巨量的泉水被抽走。1972年，三泉中的善利、鱼沼干涸。70年代后期，晋祠泉域内增加多个自流井，泉水流量更小了。

八九十年代，泉域内大规模开发煤矿，采煤排水等大量消耗地下水。九十年代初泉水流量只有每秒0.15立方米。1994年难老泉的断流，可以视为大自然的郑重警告。但是，水位的下降直到2008年才停止，那时候地下水位距离难老泉井口有9层楼那么高。

失去了水，晋祠之灵秀折损大半。周边那些曾经芰荷弥望、稻浪千倾的村庄也变得“泯然众矣”，毫无个性。大部分稻田被改种玉米等作物，残存少量的稻田只能靠河水、井水灌溉，稻米风味尽失。晋祠一带的土地上覆盖着肥沃的黑土壤，但正如同离开赤水河的水就酿不出茅台酒一样，离开了晋祠泉水就种不出地道的晋祠大米。晋祠泉水是从熔岩中涌出来的，富含矿物质和微量元素，这正是晋祠大米独特风味的关键要素。

晋源之水，难道就这样永远消失了吗？近年来，当地试图通过关闭矿井、造林绿化、补给地下水等多种手段修复晋源的水生态。

2015年的一天，晋祠镇政府附近的一个宿舍楼内，突然出现原因不明的渗水，很快就达到1尺多深。有关部门排查后，发现是由于地下水位上涨，泉水从地底渗进了地下室里。

晋祠镇王郭村的农田里也相继发现了多处泉眼。村里会种稻米的老年人开始张罗着种泉水稻。种出来的大米接近以前的水平，颗粒饱满、晶莹透亮，连续蒸煮六七次仍然保持韧性，很有嚼头。

但是喜悦过后是沮丧。农民们不懂销售，2016年生产的大米一袋袋堆积在米仓里。

今年59岁的农民白志发从小在王郭村长大，自从田里发现了五六个泉眼，他打心眼儿里高兴，种出小时候的晋祠大米，是他的梦想。然而，面对辛苦一年收获的大米，他又高兴不起来，他搞特农家乐的想法也随之变淡了。

“你看这田里的泉水，冬天还在往外冒，以前人们家里没有水管，每到冬天大人们都在这里洗衣服，水是温的，一点也不冷。这么好的泉水，好容易恢复了，种出这么好的大米，现在却销不出去，真是让人痛心。”白志发说。

到2016年底，难老泉水位已经恢复至距井口五米。我们盼望着碧玉般的流水尽快喷涌而出，也希望太原人吃了千年的晋祠大米不要再度沉沦。

（觅晋特约作者清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