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告诉你:没有在长夜痛饮过的人 不足以谈人生
苏轼来到黄州已经三年了。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三年前深陷牢狱的种种不公与磨难,一刀一刀刻在他的心上,时时还会滴血,时时还做着被推上刑场的噩梦。
劫后余生,换谁都会心惊胆战一阵子。他一面如惊弓之鸟,一面重新参悟生命。
在黄州,他是一个罪人的身份,是没有自由的人。他醒了又醉,醉了又醒,他在沉醉的麻木中,寻得暂时的解脱。
从春风得意到沦为阶下囚,苏轼强忍着一次次蜕变的疼痛,有时狂歌畅饮,奔走于深夜之时;有时躬耕荒田,出入于阡陌之上;有时月夜泛舟,放浪于山水之间,最终练成了襟怀旷达、豁达通透的“超人”。
涅槃的过程是痛苦的,没有在长夜痛饮过的人,是不足以谈人生的。苏轼是怎样走过来的呢,看这首《临江仙》: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临江仙,是词牌名。词题作:“壬戌(1082年)九月,雪堂夜饮,醉归临皋作”。雪堂是苏轼在东坡上所筑的一个简陋的亭子,“人俱笑其陋",但它却是苏轼休憩身心之所。
临皋在黄州以南毗邻长江处,是苏轼的起居寓所。这首词写的就是苏轼夜饮东坡、三更归家,来到长江边上。
上片叙事,写自己的醉态,极富生活情趣: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开篇就点明了饮酒的时间、地点和醉酒的程度:这天夜里,他在东坡饮酒,醉而复醒,醒了又饮,复醉。当他回临皋寓所时,好像已经是夜半三更了。
家童鼾声如雷,反复叫门也不应。苏轼索性不再敲门,当此万籁俱寂的深夜,转而拄杖临江,聆听江水奔流的声音。
江声滔滔,无拘无束,而自己呢,十年寒窗,考取名利,再为之奔忙是何等的可怜!
唉,趁此夜深风静,还是驾上一叶扁舟,逃离这纷纷扰扰的世界吧。于是他轻轻哼着: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下片开始人生反思,豁然开悟,揭示心中苦闷的源头——是“营营”,是周旋忙碌,是内心急躁,是为了利禄竟逐钻营。
身在宦途,谁不是常常为这身子不是我自己所有而感到缺憾,什么时候才能够忘却追逐功名呢?
夜深风静,水波不兴,这不仅是江水的平静,也暗示着苏轼内心在走向平静。心与景会,神与物游,他已深深陶醉其中。
于是,他情不自禁唱出:“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他要躲开名利场,乘坐扁舟,归隐江湖,从此成仙啦。
据说这首词还曾引起一场虚惊,第二天人们都说苏轼把帽子、衣服脱在江边,驾小船逃走了。
地方官听说后大吃一惊,让罪人逃走了,那还了得,就赶忙去看个究竟。敲门一问才知道,呵呵!苏轼正蒙头睡大觉,鼻鼾如雷,还未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