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故事：都是天价彩礼惹的祸
憨牛提着自家的菜刀，顺着马莲河畔，拐过几道弯，悄无声息地来到邻村的老丈人家门前，天还没有大亮，大门紧关着。过了好大一会儿，大门开了，憨牛提着菜刀冲了上去，一看是老丈人的父亲，就一脚踢开大门，冲进院子大喊：“王三喜，还我钱来，今天我是来你们家第一百次了，要么媳妇和娃回去，要么退钱，今天你不要把老实人逼急了，逼急了老实人也会杀人的！”
他老丈人王三喜在堂屋里听见了，一蹦跳出了屋门，快速地跑进放农具的房里，拿了一把铁叉跑了出来，指着憨牛大骂：“你个懒汉二流子，还想退彩礼？我家黄花闺女进了你家门，给你生了儿子，是你没本事过日子，穷得没地方住，要接媳妇儿子回去，拿钱来，要么明天就去离婚。”
憨牛听了，知道骂不过丈人，每次这样对骂，都是自己被赶了出去，于是就提着菜刀奔了过去，抡起菜刀乱砍，他老丈人挥舞着铁叉，胡乱刺着，开始谁也不敢伤谁，打着打着就急红了眼，憨牛看见丈人累了，一把抓住铁叉，一菜刀砍在老丈人大腿上，老丈人哎吆一声躺在了地上。憨牛把菜刀架在老丈人脖子上说：“你退不退钱？狗逼急了都会跳墙的！何况人呢！”他老丈人瞪着眼睛大吼：“你有种把老子砍了。”
这时，躲在屋里的憨牛媳妇，媳妇她妈，她爷爷，她奶奶，拿着笤箸，灰钯子冲了出来，胡乱打在憨牛身上，憨牛被打翻在地上。他老丈人一骨碌爬了起来，拿起铁叉就向憨牛刺去，憨牛刚站起身来，来不及躲避，胸部就挨了一铁叉，立即血如泉涌。憨牛捂着伤口，提着菜刀，向大门外跑去。
老丈人一家赶紧关了大门，王三喜解开了那条凶恶的狼狗大黑，把大门开了条缝，大黑就奔了出去，向憨牛身上扑去。憨牛轮着菜刀，和大黑纠缠在了一起，大黑挨了几菜刀，一口死死咬住了憨牛的大腿不放，憨牛一菜刀砍在大黑的眼睛上，大黑哀嚎着一拐一瘸地跑开了。
憨牛拖着流血的大腿，向马莲河边跑去，马莲河畔有一望无尽的芦苇丛，憨牛一头钻进芦苇丛里，找了一片芦苇稀疏的地方坐下，脱了上衣，把衣服撕成一条一条的，抓了一把晒得滚烫的面面土，洒在伤口上，包扎好伤口，躺在了地上。此时憨牛不觉泪如雨下，三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出现在了眼前。
三年前，他憨牛四十岁了，还没有娶上媳妇，他家在马莲河边的川道里，山大沟深，他们家人老八辈都是种地的，从爷爷手里就穷到了骨髓里，这几年种地不挣钱，他就养了牛，还养了羊，日子是比以前好多了。可是父母年事已高，体弱多病，经常吃药打针，家庭负担也很重，他家至今还住着两口土窑洞，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嫁到他们家来的。
一天，邻村的媒人老张找到他说，只要他愿意出高价彩礼，王三喜家的小女儿愿意嫁过来。他一听，心里吓了一跳，王三喜是这条川里有名的无赖死狗，他可招惹不起。可是他的父母听了，一定要定这门亲事，因为除了王三喜的女孩，没有第二个女孩愿意嫁过来。他憨狗也为了娶媳妇，为了给父母生个孙子，只好往这个火坑里跳了。
王三喜要了三十五万的彩礼，天哪！他憨牛和父亲两辈人也没存下二十万元，哪来三十五万的彩礼呢？他憨牛和他大向媒人苦苦哀求之下，媒人老张把彩礼讲到了二十八万八，老张还要彩礼的百分之十的提成，三万元媒钱。憨牛和他大，卖牛卖羊，求爷告奶，东借西凑，借了一河滩债，终于付清了王三喜的二十八万八的彩礼钱，老张的三万元媒钱。
结婚一年，媳妇生了个儿子，一家人高兴了几天，照这样下去，两口子好好种地，养牛养羊，债是能还清的，好日子也是有盼头的。可儿子一岁时，老丈人让他的媳妇去了深圳打工，打了半年工回来，住在娘家不回来，闹着要离婚。他去向老丈人苦苦哀求，让他的媳妇孩子回家，王三喜铁了心要他和他女儿离婚，他去了不是挨骂就是挨打。这一次，他是忍无可忍，想吓一吓老丈人，结果被打成了这样。
憨牛想到这，委屈地哭出声来，他憨牛虽然老实，读书不多，也是一个嫉恶如仇，知恩图报的人，看来他这个丈人王三喜，就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了。
憨牛又想到，一个月前，他老妈在河边洗衣服，不小心滑倒，摔断了左腿，因为家中没钱，在农村接骨匠那里处理后，还在家里躺着呢。憨牛哭了一会，心想，他憨牛不要媳妇了，去要回钱，给老妈治病去。如果再讨不回公道，自己就要主持公道了。
憨牛想到这，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心想，先找媒人老张去，多年以前，媒人是一些大善人，一些积德行善的大好人，说媒是不要钱的。可是现在，媒人是一些哄抬彩礼，坑蒙拐骗，按分子抽钱的恶人。
憨牛悄悄溜出芦苇丛，在一棵大树下等着，他知道天黑的时候，老张跟完集会从这条路上回来的。这时候，夕阳快落山了，血红的太阳，染红了沟沟峁峁。不一会儿，媒人老张骑着崭新的摩托车驶了过来，嘴里哼着秦腔，摩托车头上挂满了肉菜水果。憨牛跳到马路中间大喊一声：“老张，你下来。”老张吓了一跳，跳下摩托车说：“憨牛，你提着菜刀想干啥？”憨牛说：“你还我的媒钱来。”
老张说：“为什么还你媒钱？”憨牛说：“你说的媳妇不跟我了，还不退彩礼钱，你说该不该退还媒钱？”老张说：“天大的笑话，这又不是买了家电，还有售后，媳妇不跟你了，是你没本事领着，王三喜不退还你的彩礼钱，是你没本事要来，管我屁事？快滚开，张爷我还要回家煮肉呢！”憨牛说：“你和王三喜勾结想坑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俗话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如要不报，时间未到。’老张，你今天的报应来了。”老张说：“来啊！有种的你砍了老子！”说完蔑视地看着憨牛，憨牛气得发抖，上前两刀砍翻老张，扬长而去。
憨牛见自己一时冲动砍了老张，知道自己是要坐牢的，他现在最仇恨的就是丈人王三喜，王三喜自幼就是个地痞胚子，长大后，成了这条川道里的祸害，整天给人耍死狗，耍无赖，坑害过许多人。最近他听人说，他又把小女儿说给了一个深山里的哑巴，要价三十万，就等着和他离婚呢！他憨牛今天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个祸害给除了，他自己死了不可惜，可怜的是他死了父母怎么办呢？
想了半天，憨牛还是提着菜刀，来到了王三喜家对面的树林子里。这时，天刚麻麻黑，观察了半天，不见有人出来。过了会，大门开了，电灯也亮了，王三喜走出门来，手里拿着一个玉米棒子啃着，后面跟着大黑，王三喜和大黑一拐一瘸地向村中的诊所方向走去。
憨牛悄悄地跟上去，这时大黑狂吠了起来，憨牛猛冲上前去，使出拼命的劲砍倒了大黑。王三喜见状，疯狂地跑了起来，边跑边喊：“杀人了，憨牛杀人了！”怎奈大腿被憨牛砍伤了，年龄也大了，跑不快，很快被憨牛追上。
憨牛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退不退钱？”王三喜说：“一分钱都不退，除非你砍了老子！就是你砍了老子，老子在阎王殿里一分钱也不给你，老子从小到大，只有进的钱，什么时候出过钱？你憨牛有多大的能耐，我给你十个胆，你也不敢杀人，你憨牛家人老八辈子还没出过一个狼狗子呢！你看你那怂样，提把菜刀还以为自己是英雄，狗熊都不是，一窝子老鼠，来呀！来呀，有种的你杀了老子，就算你先人坟里冒气了。”憨牛气得都快站不住了，知道闹到明年都没有结果，这样的恶人，观世音菩萨都感化不过来的，只有血债血还了，于是一顿乱砍，王三喜倒在了血泊中，很快，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村里人听见喊叫声，都跑了出来，他们看见了憨牛杀人的过程，都不敢走向前来，过了一会儿，有人报了警。警察来了，却找不到憨牛。
憨牛沿着马莲河畔，自己去公安局自首去了。后来，憨牛被判了死刑。再后来，憨牛撇下可怜的父母亲，到那个没有痛苦的世界去了！
文|郑锁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