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清晨 天还没亮 父母便早早起床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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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清晨，父母早早就起床了，听见他们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醒来，从窗帘的缝隙看出去，天还是麻糊糊的一片，估计也就刚刚六点吧。他们这是要回到农村老家去的，先天晚上他们给我说过，苹果树又到喷药的时间了，所以得回去一趟。等我从被窝爬出来，给他们拨通电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踏入老家的大门。这个时节，正是苹果树开花之际。苹果花红粉相间，样子周正，清澈明朗，和腊梅花形有几分相似，淡淡香味宛如兰花。我现在还能想起我们以前在地里看花疏花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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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花开了，地里的活儿也就多了。疏花疏果，除草灌溉，松土喷药，一样都缺不得。特别是喷农药，一个月至少得一次，以前那些又惜果又勤快的果农很可能一月要喷两次药的。当然，现在不比以前了，苹果的辉煌已经远去。特别是去年春天的一场霜冻，让全县的果农几乎绝收。自此那时，果农们终于意识到，土地终是靠不住了，苹果树也靠不住了。他们没啥可操心的，反正孩子们都已长大，全都在外面，他们也顾不上年事已大，土地换不来收入，他们便走向远方，走向城市，走向人力市场，去寻找属于自己那一份活计，农人啊，总之不能闲着。他们大部分人按照城镇居民的工作年限算，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但农村人哪有什么退休的概念，胳膊腿都活泛着呢，只要还有力气，还能动弹，就得干活，就得挣钱，口袋有钱，心才不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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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这一辈人从苹果引进到礼泉这块丰饶之地到苹果作为主要经济作物成为几乎每个农村家庭的经济支柱，他们干了二三十年。如今他们年逾六十，从青春壮硕到两鬓斑白，父亲们把人生最有力量的几十年奉献给了苹果树和苹果。但是老了老了，苹果不行了。土地老了，苹果树老了，父亲们也老了。我想这也许是上天的好心，种苹果太辛苦，父亲们总不能再受这样的苦了吧。母亲每次从老家来，都要给我拉拉村里的事。母亲道：村里现在人少得很了，咱们那一块，几乎都没人了，只剩下两家。对于那两家人我是知道的，都是老人在帮孩子带着孙子。孩子在西安工作，或者在其他地方做生意，他们或许都已经在城里买了房子，只是暂时还没有把孩子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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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暂且不提，我这一户亲戚，现在都在外面打工。我的几个年轻叔叔们，他们去了更远的地方，之前在新疆呆过，现在好像在南京。有一个叔叔，他以前就只喜欢种苹果，其他的都不愿意干。到冬天苹果卖了，没活了，有人叫他去外地干活挣钱，他说钱再多他也不去。去年苹果一败涂地，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出去。这一出去，一发不可收拾，他觉得外面的钱其实并不是那么难挣，相反好像还充满了意想不到的收获。他去的是建筑工地，人家给发全套工服，包吃包住，每个月的收入比种苹果一年平均下来强多了。我听母亲说，现在当一处的活干完了，他便很着急，催着熟人让赶紧给他介绍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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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另外一个叔叔，他儿子在县城里做辣条，阵势搞得还挺大，把我的婶婶娘娘们都叫过去给他打工，每月一千多块钱。这些婶婶娘娘们在这里干，并不是收入高，而是离家近。她们一方面可以打工挣钱，另一方面可以当天从县城赶回农村，顺便做做地里的活，苹果虽不行了，但还是不能放弃的。以前她们都出去过，在其他地方打过工，有在饭店干的，有在城里公园种草的，还有当清洁工的，总之只要城市需要她们的，她们都愿意去。农村人不怕吃苦，就怕没活干。我听说村里有几个大爷大叔去了一地方，活很美，吃的也好，住的也不赖，就是那个领班，给他们指派活的那个人爱骂人，动不动就飙脏话，大爷大叔们忍受不了，没干几天就走人了。哎，不知道他们的钱有没有要到手？农村人爱面子，活粗活累都不嫌，都给你踏实认真干，但你不能让人没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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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父亲这样的来自农村，种了一辈子苹果的农民，现在却在城市的某个角落，为城市化贡献自己已经消减的力量的人很多很多。我的很多同学，他们的父辈都面临着这样的境况。父辈们也许适合看一些不关紧要的大门，做一些简单轻松的工作，但那样的工作，可遇不可求。他们现在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很不容易了，城市创造了很多的就业机会，但是年龄却让他们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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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小区有人给父亲介绍了个工作，说肯定可以干。他去了一天，没事。结果第二天去，人家领导下来看他身份证，说年龄超了，不要了。他就回来了。我问，那第一天白干了。父亲摇摇头说，那有啥办法。我就给他做思想工作，让他不要再寻活了，就在家里呆着，还能把他给饿着。但父亲笑了笑，说，那还能不干个啥。他便又回农村老家去了，很快就听说他去了咸阳新开发区的某个主题公园里干活，管吃管住，工资也满意，但是活比较累。这次这个活，工资低，也不提供吃住，但也是个活，父亲不愿闲在家里，他就去了。父亲说，今年苹果看样子还行，这活儿再干一段时间，我就回去种苹果去了。而母亲，依然要留在这里帮我看带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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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代的巨变中，我常常觉得，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值一提。个人就如同一粒尘埃一样被裹挟在时代的浪潮中。我们常常来不及看清它的变化，所以也就不可能做出准确而及时的反应。只有等它全副面貌地展现在面前，我们才知道，噢，原来是这个样子啊！而这个时候，我们所能做的，也只能是跟随着它的脚步，由它远远牵带着，走到前面的生活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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