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缘沈园的一次意外相遇 陆游的一生凄苦无比
陆游,字务观,号放翁,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是我国南宋历史上最伟大的诗人之一,终其一生传诗9000余首,其诗语言平易晓畅、章法整饬谨严,奔放豪纵不输李白,苍凉沉郁不下杜甫,兼具现实主义特点,又有浪漫主义作风,尤以饱含爱国热情影响着千百年来的后人。
老年陆游
陆游的诗既有《关山月》中“笛里谁知壮士心,沙头空照征人骨”这种反映连年残酷战争,人民生活疾苦的忧虑;也有《书愤》中“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这种慷慨激昂的报国热情和壮志未酬的悲愤之情;更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这种热爱田园生活的闲谈雅致之情;亦有“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这种穷尽相思之情悼亡前妻的凄婉之诗。今天我们不谈齐家爱国,不表锦绣山河,不叙豪情壮志,只听耳鬓厮磨,通过那一首首缠绵悱恻、可歌可泣的爱情诗,走进八百年前陆游的内心世界。
陆游和唐琬
宋高宗绍兴十四年(公元1144年),二十岁的陆游和表妹唐琬结为伴侣,唐家也是名门望族,唐琬也是才貌过人,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二人相处甚欢,感情和睦。然天有不测风云,事有沧田之变,唐琬婚后不孕,为陆母所不喜,年轻的陆游恪守孝道,被迫以一纸休书休了唐琬,另娶王氏为妻,唐琬也迫于父命改嫁同郡赵士程。
世事变迁,物是人非。十余年后,陆游春游,于沈园偶遇唐琬夫妇,伤感之余,在园壁题了一首流传千古的的《钗头凤》:“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读来让人魂牵梦绕,叹息不已。
钗头凤
唐琬看到后悲伤不已,也依律赋了一首《钗头凤》:“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雨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和词哀婉,尽诉悲惨遭遇。两词所采用的艺术手段虽然不同,但都切合各自的性格、遭遇和身份。可谓各造其极,俱臻至境。合而读之,颇有珠联璧合、相映生辉之妙。
据说在此后不久,唐婉就在悲伤中死去,一代佳人化为稽山之土,遗憾的是,陆游后来抗金北上,又转川蜀任职,既没看见唐琬后来的题诗,也不知道唐琬郁郁而终的消息。直至四十三年后,陆游六十三岁时旧地重游,来到了沈园,才看见唐琬的那首词,心中无限感慨,写下了这首《菊枕诗》:“采得黄花作枕囊,曲屏深幌闷幽香。 唤回四十三年梦,灯暗无人说断肠!”。往日情景在眼中浮现,恍如隔世,不过黄粱一梦。“少日曾题菊枕诗,囊编残稿锁蛛丝。 人间万事消磨尽,只有清香似旧时”!诗词残稿已经布满蛛丝,人间万事可以消磨殆尽,但与唐婉情爱的清香还留在美好的记忆中。
六十八岁时,陆游再次游览沈园,再次看见唐琬的诗,触景生情,又写下了一首诗:“枫叶初丹桷叶黄,河阳愁鬓怯新霜。 林亭感旧空回首,泉路凭谁说断肠。 坏壁醉题尘漠漠,断云幽梦事茫茫, 年来妄念消除尽,回向蒲龛一炷香”。诗人年岁渐老,思念却仍未消,每次来到沈园,当年的情景就在回忆中走了一遭,故:“每入城,必登寺眺望,不能胜情”。
沈园绿柳
庆元五年,陆游以75岁高龄再次重游沈园,站在四十五年前俩人猝然相遇的亭台前,他感触良多,不胜唏嘘,又挥笔写下了《沈园二首》:“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当年的惊鸿一瞥早已不见,只有凭吊这稽山黄土,泫然之情难以言表。
开禧元年,陆游已八十一岁高龄,老态龙钟、步履蹒跚的他再也不能亲自去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沈园了,只能在睡梦中去凭吊那段悲惨的爱情,于是梦中写了《十二月二日夜梦游沈氏园亭两绝》:“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池桥春水生”。“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可怜的陆游梦中尽管城南梅花已开,柳绿水涨,生命周而复始,生机一片,而那位佳人,却玉骨早朽,化为尘土。
嘉定元年的春天,陆游八十四岁,陆游身体略有好转,就在家人的陪伴下拄着拐杖,最后一次来到沈园,也给唐琬写了最后的一首相思之诗:“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唐琬此时已死去五十余年,沈家园里仍然花团锦簇,但自己行将就木,不得不来和唐琬做一个告别了,也许,这既是告别也是相见。
春波映柳
嘉定二年(公元1210年),85岁的陆游走完了这漫长又伟大的一生,留下了千古名诗:“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虽然南宋朝廷山河破碎,王师北定之日断难目睹,但是如果在另一个世界能与那位佳人相见,我相信诗人亦能够聊以自慰,死而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