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韭菜”的人就一定在走下坡路么？
1. 狭隘会带来思考的懒惰
昨天在一个“读书群”，遇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
平时，我在群里也不经常说话，直到昨天我看到群主Y说了一句话：
“我最近看一个一直欣赏的育儿专家**微博，也有这种担心，就是变得爱写短句子，铁口直断，但实际上好些话经不起质疑推敲，也不和同行讨论，成天埋首家长群里卖课程和咨询。”
Y接着说：“我感到，年轻时受到的教育、阅读、阅历等，还是很容易让一个人变得狭隘的。狭隘会带来思考的懒惰。因为觉得这世界基本上一眼看到底了，过日子呗。好奇心没了，挑战没了，舒舒服服多好。”
这里的上下文，是在讨论一些网络上的著名自媒体文风上的变化，控诉他们割韭菜的行径。我平时不经常在群里发言，正好昨天我空了几分钟，这个话题我也有过思考，于是我说了几句话：
“从自媒体的变现来说，狭隘的变现效率高。那些公正理性爱思考的人可能是不爱掏钱的一群人。……”
话说完就有人附和，并且给出了一些案例分析。
群主看到了我的发言，AT我说：
“要看给谁掏钱。如果指着割韭菜就不成。**团队的书我一本本买，有时买好几本送人。”
我接着说：“韭菜就在那里，主要看谁割，总有一个生态位，就是在收割韭菜。”
Y说，“看你的选择了，那是下坡路。年轻轻就走下坡路，日后发展乏力，也就怪不得别人。”
我回应：“原来会像您那样想，但是换一个角度，这未必就是走下坡路，因为只要有广阔的市场就可以生生不息……这只是不同的价值观。”
Y说：“恐怕是安慰自己吧。”
我说：“癌细胞比正常细胞更能繁殖。相反我觉得，认为割韭菜的人会走下坡路反而是自我安慰，因为不按规则出牌的人更有生命力。”
Y说：“你错了，那些有创新精神的人看似不按牌理出牌，是因为发现了新的规律，看到了更本质的东西。”
我继续说：“谁来定义更本质的东西？谁又能代表更本质的东西呢？”
Y说：“像我就觉得你推的那些东西，意思不大。这里没有你的目标客户。”
我说：“我没有往群里推过什么吧？”
Y说：“你也没什么贡献啊。”
过一会，Y继续说，“不如一别两宽。”
然后，我就被移出了群聊。
这时群主Y的谆谆教诲就在我耳边环绕：
“年轻时受到的教育、阅读、阅历等，还是很容易让一个人变得狭隘的。狭隘会带来思考的懒惰。”
这个读书群的群主是一位编辑，也出了一些不错的作品，进这个群是因为受到朋友的邀请，他看我买了编辑做的一套书籍，于是牵线认识。当然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否定这些好作品的，毕竟，人不能变得狭隘。
2.“割韭菜”的人就一定在走下坡路么
复盘这场对话，我完全可以“情商”更高一些，天衣无缝拍群主的马屁。我以前就是和这位群主一样的看法，我知道这个观点背后的逻辑链条。但是为什么非要在没付费的情况下，说自己的看法，主要还是认为这位编辑做的图书对社会还是有一点价值的，于是想在认知上做一些贡献。
以前我会这样想：
“那些割韭菜的人，真是坏透了，年纪轻轻不做点好事，非要搞一些有的没的。以后会遭到报应的，以后会走下坡路的，以后发展前景会越来狭隘的。”
然后这样想完以后，看一下自己，感觉自己肯定不是这样的人，觉得自己受到了安慰，相信自己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相信文明之光会照亮自己的远大前程。
很多人都会这样思考问题，但是我现在的观点是，如果你这样想，就和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没有什么区别。
其实真实的版本是：
“割韭菜的人如果做得好，事业的发展完全不会亚于那些自认为不在割韭菜的人，而且甚至那些被我们认为割韭菜的人，会在世俗上取得更大意义上、更耀眼的成功。”
所以，所谓的“走下坡路”其实就是我们看到那些我们不认可的人，内心的一些“小九九”罢了。很有可能我们看到他们过得比我们好，内心不愿意承认，于是说他们“走下坡路”。我们说他们“走下坡路”，就好像可以反衬自己在“走上坡路”一样。其实在这个社会，人这一生，每个人都会有起起落落，我们如何判断别人的“下坡路”，就不是下一段登顶“上坡路”的前奏呢？
如果跳出来看，每个人都在自己的领域内，找到了一群服务的对象，为他们提供服务，而且这个状态可以持续下去，那这到底算是“上坡路”还是“下坡路”呢？
有的作家会写你看不进去的书，市场很火爆，但是你却不喜欢，那这位作家是在割韭菜么？
有的商家会生产价格很低但是质量却差一些的生活用品，你看不上，商家是在割韭菜么？
知识付费的供应服务商会出售9.9元的课程，很多人分销赚取了佣金非常喜欢，你认为他们是在割韭菜么？
有的金融借贷公司会出让7天的现金贷款，年化利率2000%，你根本不可能借，但是有人却拿来救急，金融公司是在割韭菜么？
看待这些问题，要注意区分两个层面：一个是客观存在的层面，一个是主观价值判断层面。
客观存在层面，就是总会有一个客户群体对某项产品和服务有需求，总会有人想方设法满足这些需求。同时，更高明的人在满足需求后，不仅能赚到钱，而且能持续地赚到钱，因为他们还能持续发现、引导、创造需求。
主观价值判断层面，我们可以把那些我们暂时不能接受的、我们不喜欢的或者我我们认为不符合我们价值观的，统统称为“割韭菜”。
但是我再反问一句：
“你为什么不照照镜子，你自己持有的价值观，代表了社会的主流价值观么？凭什么你现在说别人是在‘割韭菜’？换位思考，是不是你在自己创造经济收益的领域里，也在‘割韭菜’呢？你的镰刀就比其他人的镰刀好看么？”
当把问题讨论到这个层面，你会发现，在这个话题下，除了那些社会共同性的话题（比如民族认同、国家一体等大议题）人们很容易取得共识，在其他方面，价值观要达成一致其实很不容易。那些卖甜豆腐脑的，可以说卖咸豆腐脑的人是在“割韭菜”么？
而在这个时候，我们其实很难能意识到这些不一致的存在，我们只是认为那些和我们不同的人是异类，有问题。但是假如我们对自己要求高一些，至少我们应该做到“言行一致”。比如至少不要控诉别人是“狭隘”的，自己却也同样做着“狭隘”的事情。我现在就不认为“割韭菜”的人是因为“狭隘”，而且我也不认为他们就会走下坡路，虽然我以前会天真地以为他们会“最终不行”的。
而一旦我认为“最终不行”，我反而不会认真是琢磨那些套路。毕竟世界那么大，很多套路在不断下沉的世界中，还是很好用的。而且甚至可以说，他们做得很可能会比那些自以为在走正道的人还要专业。我这样说并不是在辩解，毕竟拿起认知武器屠杀认知上手无寸铁的人，在我的价值观里，也是不对的。
但是与其抨击他们“迟早要完”“走下坡路”，不如搞清楚为什么这些现象能存在，其背后原理是什么。而一旦你能搞明白这个问题，你会发现，自己选择的道路坚定不变，经历了考验，反而变得更有价值了。我们有能力做到一些事情，然后选择不去做，这样才叫作文明。
我们一定要知道邪恶其实更有力量，这样才能让我们充分意识到，善良有多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