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下坠》我沉默了

昨日魏婴跳下了不夜天悬崖，长久的煎熬终于得以解脱。作者我也方可喘口气，最近共情太过沉重，每日十分疲惫，身体不适，以后改为隔日更新。前日读《下坠》，倍受触动，聊以此文，与大家分享。

“227事件”发酵至今已有半月之久，期间浏览器总是不断给我推送相关的新闻。从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心痛，到再后来的气愤，直到现在心情开始慢慢平复。忽然发现，也许人的所有怨恨并不是因为事实本身的丑恶与不公，而更多是自己视角和思维的局限性所致。

也许有很多和我一样的朋友，因为陈情令而对肖战颇有好感，平时偶尔会看一下他的综艺，刷手机时看到关于他的文章也会默默点开，但却不懂什么氪金打榜这些活动，更达不到所谓饭圈粉丝的程度。

开始时我去了解227事件，那时就觉得一个“黄网”宣传非法内容又涉嫌侵权，被举报后关闭，这事难道不是很合情合理吗？为什么会引起公愤？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举报者会被骂成脑残粉，难道依法举报违法行为不是理智吗？毫无顾忌地在网上谩骂才是理智？更不能理解肖战一个人畜无害的大男孩，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却一夜之间却有那么多明晃晃血淋淋的刀子指向他？

可怕的网络暴力正在摧毁着我的三观。

直到前天看了赵志刚社长的两篇文章《自由背后的边界与责任：再谈同人文学与粉丝之争》、《深扒一下引发饭圈大事件之同人作品《下坠》的法律问题》和《深度剖析肖战背后的资本》分析视频，才开始对整个事件有一个比较客观全面的认知，当然这种客观全面也仅仅是相对的。这三篇是分别从“社会层面”“法律层面”和“经济层面”进行解读，有深度有理性，再此不再进行复述，感兴趣的朋友可去我转发的动态中看。

今天我想谈的是从“文学层面”看这场风波的导火索《下坠》。

曾经，经常会在文章评论区中看到一些不堪入目的同人文，使我一度对这种充满色情的同人文和番外创作很反感。因此，最初我对导火索《下坠》的定义就是一篇粉丝用来意淫偶像的“小黄文”。

直到，后来读了检察日报社长那篇有关侵犯名誉权问题的文章，觉得有必要先读一下《下坠》再评论，正如毛主席所言“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于是找到了资源，花了一下午的时间，读完了这部8W多字未完结的小说。

万万没想到，这次竟然没有觉得恶心，反而觉得很美；没有觉得无聊，反而觉得有味；没有觉得歪风邪气，反而觉得三观极正；没有觉得浅薄色情，反而觉得很有深度。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篇“小黄文”深深震撼，甚至为之流下了眼泪。这哪里是在“丑化”肖战，分明是在“神化”他呀！如果是用我的名字来写，我会非常高兴。

虽然文中确实有大量色情的描写，但在我看来这已经不是重点。因为当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去回想，出现在脑海里的不是那些细枝末节，而是一种震撼人心的大爱。

关于性的描写，在古今中外的经典著作中，几乎都不会缺席。比如中国小说之最《红楼梦》原著中就有大量的情色描写，也曾一度成为禁书，直到现在也是被一再删减难以买到原版，但谁都不能因此否认它的文学价值。

比如我最喜欢的作家米兰·昆德拉所著小说《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其中也是大篇幅的性爱描写，但这丝毫不影响其独具哲学意味的思想传达而成为经典。

影视作品也一样，众所周知李安导演的《色戒》尺度非常之大，在国内遭到严肃封杀，但依然不妨碍它凭借细致入微的手法与对人性深刻的探讨，摘得一项又一项国际大奖。

因此，“性”不能成为桎梏文学创作的牢笼，更不能成为衡量作品质量的标尺。

《下坠》中把主角肖战设定为一个性工作者，而王一博是一个未成年高中生，故事在一个名为发廊实为妓院的红灯区展开，大大小小的十来个配角多半是发廊小姐和嫖客。这种设定让人一听就能勾起七八分好奇心。

肮脏的环境、肮脏的人物、肮脏的故事，这不正是让人一边嫌弃咒骂不屑一顾，又一边充满好奇趋之若鹜的东西吗？可当我读进去后，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大错特错。纵然下坠到最肮脏的淤泥中，但却在污泥中开出了最纯美的人性之花，这种“脏”与“净”的反差极具冲击力。

小说文笔细腻，极具美感和画面感。在此不多夸，因为在我的评价标准中，所谓“文采”仅仅是一张皮，这张皮只占很小的比重，比之更重要的是小说的血肉。

主角“赞赞”很像是《茶花女》中深陷囹圄却对真爱充满向往的“玛格丽特”和《巴黎圣母院》中纵入火海却对世人抱怀垂怜的“艾丝美拉达”的合体。

在这个角色身上能感受到神的光辉，正如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受尽折磨却还要说：“请原谅世上这些无知的可怜人”。这种爱在东方是佛陀普度众生的至仁至善，在西方是圣母滋养万物的无尽光辉。而这种高贵的神性，也确确实实存在于人性之中，令人敬仰，使人泪目。

两位主角的感情看似产生的很突然，其实确也合情合理，现实中的爱情大多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相反，那些大风大浪后才产生的爱情才往往是小说演绎。“始于颜值，陷于灵魂”的爱情往往更真实。

性爱在两人感情由浅入深的发展中起到很大的推动作用，让情感表达更具张力和表现力。这种手法与《色戒》中三次性爱的层层递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小黄文”与“艺术创作”的最直接区别在于给人的感受。同样的性爱描写，前者会让人几欲作呕，而后者却能让人从中享受到美，这种差别与尺度无关，而是取决于其目的。

前者是为了开车而开车，性爱就是主体，如同岛国A片，其目的就是单纯为了满足人的猎奇心和淫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意义。

而后者的性爱描写则是为了更饱满地塑造人物、更有力地体现情感，更流畅地开展情节、更深入地表达主旨，这样的描写是不突兀的，它与整部小说是一个血脉相连的整体，它能使没有生命色彩的内容变得更鲜活而更具感染力。

但仅仅如此是不够达到震撼人心的，最让我动容的是《下坠》的视角与格局。

它不仅是写主角的你情我爱，更是将社会底层人的生活浓缩到了一个发廊中。这里的每个人物都形象鲜活饱满，每个人都有令人不忍卒读的故事，每个人都饱受摧残，但每个人都在很用力地活着，每个人都保留着内心深处的一丝温暖，每个人眼中都有能够穿透污浊与阴暗的阳光。这群在常人眼中既渺小又肮脏的灵魂，让人为之唏嘘更为之肃然起敬。

小说中满含的是“爱”、“理解”与“包容”。

爱有疾病有残疾的弱势群体，理解性向和观念不同的异类群体，包容身份卑微甚至下贱的底层群体。它所传达的是对生命一视同仁，也是对万物无差别地爱。正是因为世界的不够美，所以才要爱世界；正是因为人们的不够善，所以才要爱世人。因为你好，所以我爱你，是“小爱”；因为你不好，所以我爱你，才是“大爱”。

这部小说让我震惊更让我震撼的是，竟然能够传达出这样的大爱，印象中这种大爱思想是属于《圣经》和《佛经》，而现在能有这样内涵的文学作品已经不多见了。

说一下大家普遍比较关注的“三观”问题。在我看来，《下坠》是一部三观很正的小说。

首先，比起现在的很多动不动就霸道总裁富二代的小说，它不一点都不“拜金”，在很多细节中都有意无意地流露着对勤俭节约的推崇。

其次，它虽是写的“性欲”，但却绝不弘扬“纵欲”，而是对人性原有欲望的理性思考和克制，这些都是基于对生命的敬畏。

再者，它摒弃了偏见眼光，没有把着眼点放在弘扬光鲜亮丽的事物上，而是反其道行之，去直面不美的事物。它没有刻意回避“不美”，也没有刻意回避“不善”。因为只有敢于正视“不善不美”，才能得到打开“至善至美”之门的金钥匙。

最后，纵使在我看来《下坠》这部小说如此优秀，也坚决支持将其下架。原因有三：

其一，诚如赵志刚社长所言，这部小说确实涉及到侵犯他人名誉权，不能说因为我不在乎甚至希望自己成为这篇同人文的主角，所以肖战王一博就应该不在乎，没有这样的逻辑。只要它让当事人心里感到不舒服，那于情于法便都应该尊重当事人的意愿。

其二，客观地说，这部小说确实充斥着大量的大尺度描写，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没有明显的功能性作用，应归为哗众取宠一类。如果将这样的小说赫然呈现在三观未定的未成年人面前，在没有正确的引导和足够的经验知识储备的前提下，孩子们很容易买椟还珠，只顾追求感官上的刺激，而忽视其深层内涵，长此以往对未成年人的心理健康成长非常不利。

其三，网络小说容易“烂尾”是个很普遍的问题，为了迎合多数读者口味，连载到最后往往会背离作者的初衷，很难再谈什么格调和深度。小说就此被下架，戛然而止反而能避免这种“烂尾”的遗憾，同时无意间形成一种留白和残缺美，就像戛然而止到八十回的《红楼梦》一样，单从文学艺术的角度看，《下坠》的下架也不是件坏事。

读完《下坠》，我沉默了，原本义愤填膺坚决支持肖战拿起法律武器维权的想法也不复存在。怎么舍得让这样一部充满爱的作品死在法律的绞刑架上？

喜欢肖战就是喜欢他身上的那种阳光、干净和善良，可如今给他带来伤害的也是一部充满阳光、干净和善良的小说。这两者原本所代表的都是真善美，可为何如今却都被假恶丑扭曲？两者所呼吁的都是爱与包容，可为何如今承受的却都是恨与刻薄？

肖战不坏，小说也不坏，真正出问题的是我们自己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如果我们收起自己那套自以为是的“正义”和自以为是的“真理”，少一些争论谩骂，多一些包容理解，那我们所痛恨的“恶”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关注作者，隔日更新，同魏无羡共情。